076、坦诚
绝嫁病公子 作者:卿汀月
绝嫁病公子 作者:卿汀月
076、坦诚
姚玮瑢亲眼看着洛浮生从她面前跑过,她“腾”的一捂着脸坐在地上。
那个人竟然打了她,竟然打了她!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他竟然可以告诉她,他爱的不是她!
他喜欢顾九,他喜欢的竟然还是那个贱的哑巴!
姚玮瑢盯着落在地上的那张画纸,忽地狠狠的踩在上面。
这时候一群洛府的守卫跑了进来,连洛战枫听到了动静也跑了过来。
众人一进门就瞧见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姚玮瑢。
洛府的守卫都面面相觑,半晌又望向自家主子。
这时候徐远也从外赶了进来。
徐远见内的情况,很显然姚家小姐和浮生吵了一架后离开了。
徐远抱拳朝着洛战枫道:“将军,姚小姐是末将带来的,末将甘愿受罚,一切与姚小姐无关!”
洛浮生眉头猛地皱起,沉声道:“来人,送姚小姐回府!”
姚玮瑢听得这一声命令,猛地被惊醒了。
她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朝门外走去。
一切从长计议,洛浮生,咱们走着瞧,姚玮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除非她找到更好的!
天已经大黑了,虽说是人烟阜盛之地,路上走动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卫箕坐在马车车板上等着顾九,抬眼望了一眼墨色的苍穹,几颗明亮的星辰看得他心情大好。
没过多久顾九抱着一大摞书走来。
“九爷。”卫箕忙上前去搭手。
接过顾九手中的一大摞书,卫箕不禁问道:“九爷这几天这么忙,可别再累坏了。”
顾九揉了揉脑袋笑道:“谢谢小卫箕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只是现今时局稳定了,百姓们都趁着这时候多赚银子,这一段时间不到他们有钱了,我也得加把劲啊,如今生意是越做越大,这购衣制衣的人事越来越多了,等着我们坊生意客源都稳定来,这里便交给苏娘打理吧,我便可抽身去做些别的了。”
卫箕将那一摞书抱上车,又伸手搭了一把顾九。
“对了,农庄那边那块空地上的草药种的如何了?”顾九上车后问道。
卫箕边解马缰边说道:“回九爷的,那里前些日子我和我哥去看过了,听九爷的已经种上了,按照九爷说的都种值钱的药材,石斛有种,天麻、牛膝麻黄都有种,对了,那空地近野道处倒是瞧见了几棵桑树,费兄弟说了若不是九爷提起这空地,这桑树也没有被发现,等夏季产了桑葚,便给九爷送来。”
顾九听完卫箕的话眼前忽地一亮,突然想到什么:“卫箕,我前日个正说起,你明日将买毓秀坊的钱给楼主送去的时候,托他再帮我找一处楼。”
卫箕愣了一,方道:“九爷这是要扩大毓秀坊还是要开店?”
“开店。”顾九笑道,“你也别担心,这事我会同寡月商量的,快回去吧,我躺里头睡会儿。”
顾九说完,放车帘,等她躺到车内的座榻上时,马车已经驶动了。
这时的街尾出现一个只着着黑色深衣,头发半披散着的少年。
他看着毓秀坊前马车远去的影子,愣了一,眉头一皱,竟是追上前去。
马车摇晃着,顾九舒服的翻了个身趴在了车坐上,闭着眼喟叹了一声。
其实她找慕华胥买楼,不过是再想开一家“药酒坊”,她可是泡了许多桃花酒的,以后还有寡月说的五加皮酒,还有桑葚酒,还要调制出红酒……
嗯嗯,光是想着就足以让她兴奋的睡不着,可是身体的疲惫又让她不得不趴着闭着眼。这是一日将尽短暂的忙里偷闲,谁都不可以打扰她,她满意的勾起唇角……
至梅花庐还有几百米地的时候,“嘶——”的一声马车突然停。
这一晃顾九的脑袋就磕到了车壁上。
她心紧,以为是到家了,微微皱眉,按理每次卫箕都停的小心翼翼,咦,今天怎么这么不小心了呢?
顾九缓缓的爬起来,就听到车外卫箕的声音。
“你……”(卫箕)
顾九心中一骇,感觉不妙,快速从座榻上爬起。
她素手掀起车帘,就看到,一身黑衣,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的少年,大手扯着马头上的宽皮绳。
“洛浮生。”顾九沉声一唤,从车内钻出站到了车板上,“你发什么疯。”
她幽冷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话,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阿九……。”他几乎是情难自已的唤出这个名字。
只此一瞬,顾九心内的情绪似翻江倒海的涌出,她面上没有表情,泪水却直至落,如同那日白马寺前,她见到他一样……
这具身体久违的情愫至心底升起,一直袭上,她两眉之间的神灵之府。
这样的哀伤,夹杂着浓浓的、刻骨的思念而来,她有些招架不住的腿一软便跌在了车座上。
那“咚”的一声响,让扯着马头的少年心一震,他大步一垮忙上前去。
“你是顾九对不对……”沙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眼神空洞,泪水不止的顾九,心中震颤,在闭眼间,她清醒过来。
一旁有些呆滞的卫箕挡在顾九身前:“少将军请自重!”
洛浮生一掌抓起卫箕的肩胛,就这么一提,本来身子骨薄弱的卫箕就被他提起来,他一个扬手竟有些不知轻重的将卫箕摔了出去。
“啊——”卫箕哀呼一声,一个闷声摔倒了地上,竟是一时间动弹挣扎不得。
顾九被卫箕的惨叫彻底惊醒。
“洛浮生,你干什么?!”顾九成了发怒的小狮子朝那蛮牛吼了一句,从车板上爬起,走向卫箕,却被那人抓住了手臂。
她愣了一,想要挣扎,却又挣脱不开这头蛮牛的的钳制。
“你放手。”她冷声道,又用那空出的一手抹了泪。
“为什么哭……”他凝着她的侧面说道,月光还有马车车头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他能清楚的看到她映得苍白的肌肤还有她饱满的小耳垂,隔着这么近,他还能看清她面颊上浅浅的细毛……
他胸口陡升一股温暖,一瞬间烫了脸颊,麦色的肌肤上升起一抹红晕,原来幸福可以很简单,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呆在她的身旁他便可以很快乐。
他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拉马车,带入怀中。
突然从马车上落让顾九心惊一瞬,却没有料到自己会落入洛浮生的怀抱中……
他搂着她,紧紧地搂着,他将他坚毅的巴搁在她的肩头,鼻尖充斥着她身上奇特的馨香,他震了片刻,却又不可自已的沉沦其中。
他搂着她,她没挣扎一分,他便更搂紧她一些,每近一分,便让顾九心惊胆战一分。
当她的胸部贴得他更紧一些时,顾九脑中“轰”的一声响,一片空白便也停止了挣扎。
“为什么哭……”他依旧重复着这一句。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是不是,小时候就喜欢我是不是……”他似深叹一口气,又似哽咽了一,“让我用今生今世,来偿还我年少时的一场错误,好不好……”
他将脸更靠近顾九的脖颈数分,两颊微微摩擦着顾九的耳垂,忽地,有些情难自已的想去吻那耳垂……
当他偏头的一瞬,余光里,视线范围内闪出一丝白色的光影,他一瞬蹙眉,抬眼就看到那一身白衣的少年沉郁中带着悲愤的凤眸……
洛浮生微愣了片刻,在认出来人是靳南衣后,他蹙着眉,冷凌的眉眼微眯,唇角却高扬起,凑近女子的耳畔道:“阿九,你喜欢的是我,对吗……”
他冷凌的眼望着白衣少年,窄长上扬的眼渐渐眯成缝。
顾九的身子本能的瘫软在他的搂抱之中,原来的阿九对洛浮生的渴望,从不曾稍减……
顾九,竟有些认命的被他搂着,或许是原阿九一个梦,她心心念念的陌上少年郎回来了,只是于她顾九,这样的男子,即使回来,若是她也不会要的……
片刻的温存后,她猛地伸手推开了他……
“洛浮生,你的阿九死了——”
她后退数步,决绝的转身间,清灵的眸就对上少年忧伤沉郁的凤目。
“你……”顾九愕然睁大双眼凝着寡月,彷徨无措之感至心底升起。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否都看在了眼里?他又会如何想她?
她有些手足无措,唇瓣轻颤着,想上前,却不敢,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想心虚的偏过头,却又不敢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你的阿九已经死了——
这句话重重的敲打在寡月的心头,他知道,也许曾经的顾九为眼前这个男人付出过一段情……
他凝着她,心中酸涩至于喉间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扯出一个浅淡至极的微笑。
许久之后,才迈动着重如注铅的腿,上前数步,伸手,握住她的……
洛浮生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握住顾九另一只手。
冷凌的目与阴鸷的凤目一瞬交锋。
一旁摔到路边的卫箕清醒过来,他想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起不来,正在这时候发现主子不见了的卫簿老远提着灯笼过来,瞧见这三人,怔了一瞬,又看到躺在路边上的卫箕,忙奔了上去。
“放手。”寡月身形向前一步,朝洛浮生说道。
洛浮生绝不甘心示弱,亦是上前一步,沉声从牙缝里挤出二字:“不放。”
阴寡月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阴鸷的凤目微缩。
直至他的目光落在洛浮生握着顾九胳膊上麦色的手上……
顾九偏头就瞧见白衣少年的凤目闪过一丝凌厉,这样的月夜里尤显幽寒。
她心中一紧,似被蛰了一,拼尽全力,挣脱开洛浮生的钳制,偏过身子以张开双手去抱住这人的趋势,挡住了寡月。
她还记得那日她被洛浮生带到扬州,他见到被洛浮生绑住手脚坐在座椅上的她的时候,也是这种让她陌生的眼神……
她不是担心他伤到洛浮生,而是担心他再伤到自己。
梅花车内的寒梅图上的斑斑血迹还在,虽然事后被他以墨笔再次寻着血迹勾勒成梅朵,可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她还记得。
她不允许,绝不允许他再伤害自己。
“不要!”她一把搂住他,就这么紧紧的搂住他,这才是属于她的情感,属于她的渴望,不受任何人的左右,她喜欢着的,心疼着的人,只有一个阴寡月……
阴寡月胸中短暂的怒火与悲愤,在顾九的搂抱中散去不少。他僵在那处,心中柔软来……
洛浮生显然也有被这一幕骇到。
“不要伤害自己……”顾九抬起如水的灵眸凝着寡月,目中难掩哀伤。
寡月似被这哀伤蛰到,他伸出手抚上顾九的脸颊……
这头,洛浮生心头绵延的痛更加蔓延,他冷凌的目盯着这方二人,眸中伤痛愈演愈烈。
比之那日扬州城,她的一句:嫁郎当嫁靳南衣,更让他觉得心痛,更觉得压抑。
在明白自己今时的心境与初时的过往后,他愈发不能接受眼前种种。
他快步向前,如一阵风般,直让顾九觉得背部发寒,还有难以描述的气场!
“洛浮生!”她厉声一唤,“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阿九,你的阿九已经死了。”
春风拂过,墨发扬,她强忍着腹中的痛意,站直了身子,凝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头发被风吹的凌乱的男子。
洛浮生怔动了许久,战在那春,凤眸中冷凌退去,带着沉沉的伤感:“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阿九,却是因为你是阿九让我喜欢你的这颗心觉得更加的愧疚,我知道你肯定要对我说喜欢不是愧疚,是的,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是我在知道你是阿九之前的事情……”
他顿了,薄唇轻颤着,说道:“你就站在我眼前,却告诉我阿九已经死了,你若不喜欢这个称谓,你若不想回首那段不堪的过往,我再也不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疯子……”顾九薄唇中溢出这二字,复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我没有疯。”他想要更近一步。
却被顾九唤住:“请你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
这一句,字字重击在洛浮生的心口,他定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游离的目扫过眼前相拥在一起的二人,春风夹杂着路边花朵的馨香入鼻,许久之后,他才淡淡道出一句:“我不会放弃的……”
只是这么浅浅的一句让顾九和寡月怔在那处。
“主子!”这时候卫簿唤了一声。
顾九和寡月一惊,当即朝卫箕卫簿所在的方向跑去,连已经走开一段距离的洛浮生也停步子。
“主子,九爷,箕儿吐血了……”
什么?
顾九方想起自己被洛浮生这么一闹忘记了,卫箕被洛浮生甩了车!
月光卫箕的脸色惨白,方吐了血,唇上还带着一抹血。
寡月忙上前去给卫箕把脉,他初学医术,懂的不多;年少时候又为了考取功名,只去注重经典,而没有时间认真学医,也是趁着年前的那段时间初略的读遍了一些医家典籍。
“带卫箕上车。”他沉声说了一句,就蹲身子去抱卫箕。
这时候一个黑影闪至将卫箕抱起。
“洛浮生,你还不走?你要干什么?”顾九凝着他厉声吼道。
他不吭声,只是抱着卫箕朝着马车走去,他将卫箕放在车上,许久之后才说了句:“对不起…。”
寡月对顾九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带卫箕去。”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不累。”顾九说道。
卫簿见状忙道:“主子,九爷,我带着卫箕去吧,你们快回去休息着。”
“不了。”二人竟是同时道。
顾九径直的上了马车,没有看一眼一旁的洛浮生。
寡月见顾九已上车,深看了一眼洛浮生,修长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他抬眼望了眼如水的月色,沉声道:“少将军请回吧,若少将军是真担心家仆伤势,寡月会命人告知少将军的,还请少将军不要缠着南衣未婚妻子。恕不远送!”
白衣少年素手一挑车帘,上了马车。
一句未婚妻子让洛浮生大脑轰隆作响,车帘后的顾九亦是心中惊愕,她是头一次的见到寡月这般强势的在外人面前宣告她的身份……
连解着马缰的卫簿也怔了一。
再次进城,顾九寻了最近的医馆,这个医馆顾九知道,按理也该是慕舫的,只是慕舫经营范围太大、太杂。
卫簿停好马车,欲回头将车内的卫箕抱,就见寡月已背着卫箕从车内出来。
“主子我来吧!”卫簿忙前去搭手。
“不了,卫簿你去拴马吧。”顾九替寡月说道
医馆内
“大夫,他如何?”顾九焦急的问道。
“这位小兄弟伤了心肺,这恐怕得治上一段日子了。”
“这……”顾九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却对洛浮生更生了怨怼。
“大夫,麻烦您将他治好,不要留什么病根便是,多少钱都可以。”顾九说道。
“好的,不过今日这小兄弟今夜得留在这里,一路车马颠簸的更损他的身子,这小兄弟身子骨本来就弱的,也不知是何人了这么重的手。”老大夫一捋胡子道,“我先开药,厨房里有热水,你们就随药童去取,给这小兄弟擦一擦吧……”
老大夫开了方子,药童便拿去取药。
卫簿取了热水给卫箕擦身子。
顾九一直不吭一声的坐在一旁,她知道寡月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或者现在已站到她的身后了……
可是她不敢看他,也不敢同她说话,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被洛浮生紧搂着,现在想想阴寡月或许早就来了,他走路无声无息,洛浮生都没有第一时间听到,她更不会,可是终究是洛浮生先看到了她,后来的那些话,那些他凑在她耳边说的话,都是说给阴寡月听的吧……
她难保以这个男人的心细如尘,感情纤细,不会多想……
“我……”她抬头就瞧见已经不知盯着她多久的阴寡月,二人竟是同一时间开口。
“你先说。”少年脸色微醺,沉静的眸子睫羽煽动,一脸平静。
“我和洛浮生真的没有什么,请你,请你相信我……”她无法同他解释那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也不想打破这和时空里和谐的常态。
他薄唇动了一瞬,一些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再抬眼,凤眸之中折射出熠熠光芒,君子不问过往,不问荣辱……
他很在乎顾九,也在乎她的年少,不心痛是假,却又不想再做纠结,他相信九儿……
“九儿,我去问一大夫的情况后再带你回去,我们来时匆忙,园子里总归是没人看着的,就留卫簿在这里照顾卫箕。”他说道。
他将一切解释的这么清楚,顾九连反驳的句子都说不出,她微微点头。
寡月走出房朝大夫的柜台走去,老大夫正拿着小称抓着药,配着药方。
寡月上前朝着老大夫作了揖,老大夫放手中的东西回了礼。
“公子,可是问那小兄弟情况的,公子不用担心那小兄弟将养些时日就好,只是老夫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关心随从的主子呢。”老大夫说道。
寡月笑道:“先生过奖了,多谢先生的照拂,只是后生有事请教先生。”
老大夫闻言从柜台中走出,指着一旁的桌几示意寡月坐。
老大夫倒了茶水,说道:“公子请问。”
“先生,后生初学医理,只是略知一二,只是先生若女子脉弦涩,经来迟缓,无规律,经期畏寒,当如何考虑?”少年眉头微蹙,双眸炯炯,沉声问道。
老大夫摸了摸巴,道:“这还需看女子年龄。”
他瞧着寡月也不过十六尔尔,方觉得他有可能是替他的娘子问的,老大夫凝着眉道:“若是天癸初至不久,恐考虑初至时候是否受过伤……”
老人还未说完,只见寡月一脸惨白,他颤声问道:“若是经期初至时候受了伤当是何解……?”
老大夫怔了一方道:“经期不稳,且癸水至时极度畏寒,体质薄弱者,恐宫寒不孕……”
“嘭”的一声,少年动了,磕碰到了桌几,茶杯的水漾了出来。
“好公子,你没事吧?”老大夫见他如此失神模样,慌张地问道。
“没事,没事……”寡月忙摇头说道。心中却是一片冰凉,抽痛至心尖处传向了全身,他一是怨九儿不将此事告诉他,二是在想若是洛浮生害了九儿这一生,他是否该杀了洛浮生问罪!
“先生,后生告辞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医馆,载着顾九回到梅花庐的。
马车停靠在梅花庐的院门处后,他伸手挑起车帘,却发现顾九已趴在座榻上睡着了。
她睡姿随意,或者说不雅,却让他微微扬起了唇角。
他将顾九翻过身,却发现她的小手一直捂着自己的小腹。他眉头微微皱了,想起她每次癸水至的时候就喜欢这么捂着肚子,趴在床榻上,莫非……
他心漏了半拍,抱着顾九走马车,大步穿过长廊,朝着房间走去。
他一脚踢开门,将顾九放在床榻上,因为顾九穿着靛青色的衣袍,他看不出什么,他伸手解开顾九的外袍,白色的中衣露出,他的目光只往扫,手不由的往摸寻去。
殷红的血,震颤了他的心灵。
他“腾”的一起身,快步的朝着衣柜走去,他做好的月经带放在她衣柜的二层,他伸手取了一套干净的亵衣亵裤,又取了几个月经带。
他将顾九身上的脏衣服褪,顾九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寡月的碰触,最终身上一凉的时候睁开眼。
“你……”顾九正要说什么,亟待目光落在一旁的脏衣服上,又红了脸。
难怪情绪这么不稳,肚子这么痛,原是月事来了,这没有规律的月事,她也不知道何时回来,所以不曾注意……
“我自己来吧。”顾九扯过一旁的被子虚掩着,怕把被子弄脏了。
寡月更加不知所措了,他站着,肯定不妥,红着脸道:“我去烧些水,你先换衣,你等沐浴。”
顾九头埋得很低“嗯”了一声。
寡月带上门,朝厨房走去。
他将大锅子刷净后才生了火,放上满满的一大锅子的水,他知道顾九是喜欢沐浴的。
春季渐暖,万物复苏是一年中他的身子好的时候,花粉什么的他也不曾过敏,所以如今还好受些,只是到了夏季,不知他的心疾在经了那些奇方之后,能否好受些了……
他提着热水到顾九房里。
推开门的时候,瞧见顾九已将沐浴的大木桶摆放在了房内,他将这桶热水倒入大木桶内,又往外走,顾九忙追上他的脚步,低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了,你休息吧。”他方说出口,又瞧了一眼顾九,方道:“好吧,那你先披一件外套。”
顾九同寡月将水打来。
说实话,每日沐浴烧水打水提水也是够累的,也难为卫箕那么一副薄弱身子,却要做这么重的活。
寡月提了两桶,将手中的热水先倒进去了,再倒入冷水,觉得水温刚好。
顾九凝了一眼寡月,支吾了半天站在那里,方说道:“你先洗吧……”
寡月脑中轰隆了一,一双清澈的目不可置信的凝着顾九,脸上已泛起薄薄的红晕。
顾九咳了一声,红着脸再道:“打水太麻烦了,等我洗了,你烧水提水又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不若你先洗了,我再洗,我身上脏,总不能我先洗了你再洗吧……”
她说完伸手给他放帘子,又朝外走去。
寡月哪里敢褪衣,伸手拉住顾九,沙哑道:“你洗,我不洗了。”
顾九抬起头望着他,她知他有洁癖,不洗澡如何能睡得安稳,便是洛营回来的那夜,他搂着她,便是一夜未睡……
她沉声道:“我不介意的,你洗吧。”
她将干净的毛巾搭在浴桶的边缘,又为他取来澡豆和兰露。
“不用这个了……”寡月红着脸说道。
顾九愣了,她记得他以往常用这个的。
“芳香类的东西你经期不能用……”他解释道。
顾九错愕的点头,将那澡豆盘子又塞回原来的地方。
她拉紧帘子朝一旁的书案走去。
寡月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快速褪衣,速战速决。
九儿能为他着想,他感动,他要在水温尚热的时候留给顾九洗。
他几乎是一落进水,随便搓洗了一,便要从桶里爬出。
顾九听到了落水的声音随后眉头一皱,朝这边走来,正巧瞧见寡月伸手拿着一旁放着的干净衣服。
她眉头深皱,当即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寡月见顾九进来骇了一跳,他完全没有料到,而且,而且他还是光着大半个身子。
“九……九儿。”他低垂着头唤了一声。
顾九拿过他手上的毛巾给他搓着脊背。
她柔声道:“你就算是要快,也不该这么烫了一身子就想着要起来吧……”
顾九发现她毛巾所过之处一片霞红,她沉凝了一,她没有那么用力吧?
就她的方向看着少年的身子竟有些轻轻颤抖,他也不接她的话,双手似乎是放在自己泡在水中的腿上。
顾九顿了一会儿,双颊滚烫起来,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木桶边缘。
“我,我出去了……”
顾九从帘内走出,深吸一口气。
“定是脑袋发昏了,就这么进去了,我倒是还好,那只又不知道要东想七想什么了……”她低声嘀咕道。
寡月早已大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的温度或许就要将这桶里的水再烧沸一次了。
待他镇定来,才伸手拿起一旁的毛巾,将身子擦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他从帘后出来,顾九也没敢瞧他,进了帘内,就着他的热水洗了。
等顾九将浴桶内的水用小水桶舀起,准备泼出去了时候,发现寡月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门外。
“你,你还不去睡吗?”她盯着寡月问道。
寡月也不答话,径直进房,将浴桶里的水情理干净,又将大木桶移动到屏风后。
顾九以为他处理完水后会立马回房,可是他没有走。
她以为他想看着她安心睡再走。
哪知等她乖乖的躺再床榻上,他还没要离开的一丝,顾九这才明白过来,他有话要对她说。她心紧,想起洛浮生,想起洛浮生说过的话:
我是不会放弃的……
顾九面向他,目光灼灼,却是柔声道:“我不会和他有任何牵连的,更不会让他再缠上……”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瞳孔之中的情绪也起了变化,因为她感受到凝着她的那双眼里……
似乎,带着一点点的生气……
他脸上的潮热退去了,凤目却是幽沉。
他走近了些,无了先前的羞赧神情,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气势,在沉郁内敛之中饱含着锋芒。
“我……”顾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生气了,一定是在生气她让洛浮生抱住了自己,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反抗,或者,他本就是痛恨她与洛浮生的“藕断丝连”,她怎么忘记了,她是有前科的,与洛浮生纠缠上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竟是从床榻上坐起,对少年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微凉的手握住她的,他在床边坐,薄唇轻动,淡淡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九怔怔的望着他,鼻头泛起酸意,解释道:“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他,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不是这个……”他沉声道,“是你的身体,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九愕然抬首望着他,唇瓣颤抖着:“你,都知道了……”
说着,泪水如细线一般的滑落,滴答答的低落在锦被上,还有他的手上……
滚烫的温度,灼伤了他的肌肤,他的心似乎被一双大手紧拽着一般。
他伸手将她带入怀中。
“是因为我吗?”他修长的手紧搂着她的腰,“原来我在你心中这般轻……”
“轻”字被她咬得有些重,打在顾九的心上,也打在他的身上。
“你就认定了我会介意对不?”他的声音大了几许,更高亢了些。
这一,顾九真的有被“震慑”到。
她瞒着他,这个原因也称其为原因……但绝不全是,她更多的是怕他担心,怕他难过。
“还是……”他突然低了头,“还是你不想我为难他?”
他的声音仿若跌至尘埃,或许,此刻他的心已跌至尘埃之中了……
“不是的!”顾九立刻答道,“我这么做,绝不是因为他,更多的是因为你,因为你,我就是怕你这个样子,怕你担心,怕你难过……”
她不曾向他袒露过心境,这一次是第一次,很早以前她将心里的话说给了南衣,这是第一次将心里的话说给阴寡月听。
她喜欢他,她把他放在比自己更高的位置,不容任何人破坏,欺不得,辱不得,动不得……
她怎么了无所谓,他却不同……
少年的脸,惨白了数分,他轻颤的薄唇被他轻轻咬住。
“可是我若自己去慢慢的追寻着你的足迹,去探索着你掩藏在心底的秘密,当一切呈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的难过,我的心疼,不会比你亲口告诉我的要轻啊……”他依旧柔着声音,尽力的不要像刚才那样吓到她。
顾九点点头,泪水干了,她垂着首,看着锦被上繁复的花纹,忽地觉得心路其实很简单,若是一次一次的隐瞒,需要无数的慌来园,就如同这锦被上繁复的花纹,没添一笔,就会越复杂一分,直至最后成为一丈繁锦,再也寻不清自己本来的心迹。
日后,她不想也不会再瞒着他什么了,可是她也希望他能告诉她,他将来要走的路,他心中所思所想……
他不再多说什么,将她平放至床榻,替她掩好被子,又将她显得有些凌乱的发理了理。
“好好睡一觉。”他柔声道,唇边又勾起一抹微笑。
“嗯。”顾九沙哑的回应。
他滞了一,伸手拿起她换的脏衣服,起身。
“你……你别洗了,我……我明天洗吧。”顾九说道。
“不碍事,我洗了就睡。”他说道,抱着顾九的衣服出了门。
顾九心中甚不是滋味,她的贴身衣物也不知他洗了多少了,虽说以前在长安她也曾给他洗衣服,可是如今她的好多衣服都是他打理,他不让卫箕碰,便是自己给她洗,给她熨,想着心里暖。尴尬也不是没有的……
次日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顾九便起床了,去了厨房,以前有卫箕做饭,如今卫箕病着了,便是她来吧,在长安的时候她便是习惯了给他做饭的。
包子捏好后,上了蒸笼。
一旁的火炉上,二人的药都已经熬上了,如今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熬药了。
她舀了一碗干玉米粒,走到外面的鸡笼里,撒了一把。
又到鸡笼里摸出两个鸡蛋来。
六只兔子被放到了外面玩耍。
她烧热了另一个锅子,放了油,煎了蛋。
等包子熟了,她用案盘盛着,去了寡月的房里。
她敲门的时候寡月已经在穿衣了,他每日都是这个时候起的,顾九也知道。
顾九端着早膳进来,他微讶了一,却是笑了笑。
她将早膳放又道:“我把壶拿出去,打壶热水来,药已经熬上了。”
等用完膳坐了会儿,用了药,太阳已经几近升起。顾九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正在读书的寡月,默默的走出门。
卫箕病了,她便自己走进城去吧。
她方起身,就听到身后少年唤了一声:“我送你去。”
顾九怔了一,手已被他牵起。
园子打理好后,锁上院门,顾九就上了马车。
她不会驾马,他知。
方进城,就听得城中无数人在议论着。
“听说没,洛少将军要娶姚家的小姐为妻了,昨日还了聘礼。”
“什么聘礼?那是退婚的!”一人凑上去说道。
“什么?洛府竟然要退婚了,这不前些日子还爱的死去活来吗?去年七夕夜那全城的烟火可是惊艳了全轩城。”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笑道。
“真是世事难料啊。”
路旁人唏嘘不已,这夫人权贵的心思他们又如何猜测呢?说着也只是当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寡月刻意的加快了速度他意识的不想让顾九听到关于洛浮生的事情,他更想着要快些参加完科举考试,快些带着顾九,带着南衣的梦想与他的梦想早些回北地。
若说对江南的眷恋,只剩,靳南衣。
长安。
一亭的牡丹又开得雍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东京城。
水蓝色的身影在牡丹丛中游动,这里是璃王府。
他不爱璃王府,却爱这里的牡丹。
他的手中多了一个绯色的锦盒,他打开那个盒子——
一支雕着牡丹的簪子,只是那个人已不记得他了……
“祁连,慕华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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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