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行镖的日子 作者:三观犹在

    声音不大，不卑不亢，却足以穿透十里之内。我不是要震慑什么人，只是一种宣告，秦三观来了。

    十余名山庄护卫，手持刀剑，挡在已经破碎的门前。门房怒火中烧：姓秦的，前些日子你弄烂了山庄石狮子，我们还没跟你算账，今日你更是不知好歹，放下刀剑，束手就擒，等候山庄发落，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淡淡道，你们什么时候曾经客气过？

    说着手持桃木剑，怀揣噬灵珠，向前硬闯山庄。武林大会不是嘛，我就给你们闹个天翻地覆。

    几名护卫剑客武功都不高，在我释放出的真元压制下，不断后退，我通过那个不存在的山门，捡路上桃山。中原四剑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黄程兴致颇高，紧跟在我身后。

    我能察觉到身前众人的实力，虽然都是护卫，但也竟都是五六品高手，放在其他地方都算是响当当的江湖侠客，然而在慕容山庄，却甘心当一名护院打手。以我现在的实力，自然不会将那些人放在眼中，真正让我重视的，则是在前院左亭阁附近以及右后方长廊之中的两名高手。若没猜错，武功应该到了二品。

    以我伪境一品的实力，对付其中一人问题不大，但是若对方联手，我恐怕也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心中感慨，难怪慕容山庄能够屹立几百年不倒，光是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高手，随便一个扔进江湖，足以掀起腥风血雨。

    推到前院之中，为首的护卫突然喊道，摆阵！十余名剑客几声清喝，移形换步，摆出剑阵，如两朵桃花，将我围在其中。

    慕容山庄名满天下的桃花阵。世人都知道，慕容山庄桃花甲天下，更是有江南春色有十分，七分在慕容的称号。但在江湖之上，大家知道更多的则是慕容山庄的桃花剑阵。

    一花分五瓣，一阵有五人，桃花之美则在于艳，三四月落英缤纷，挂满桃山，更是人间仙境。剑阵之威在于众，人数越多，以五人为一桃花阵，多出人员随时补位。江湖上传言，剑阵过十，可杀一品。也就是说五十人组成一座桃花大阵，便是一品高手也难以逃脱。

    我示意黄程等人不要跟过来，使出独孤九剑破阵式，桃木剑对桃花阵，却也不知算不算应景，与剑阵搏杀起来。

    独孤九剑本就是重剑招不重内力的剑法，但此刻在我手中用处，凭借我对天地气息的掌握，对各人体内真元的了解，对剑招剑势的预判，与之前早已有天壤之别。

    两个剑阵还不足以困住我，在我的压制下，桃花剑阵节节后退。但我始终警惕着藏在暗处的两名二品高手。三十几招过去，我心想此处上桃山，还有五六里路，若这样打下去，哪里是头。于是暗中运起半寸河山，一个剑客的招式迟缓半拍，独孤九剑破剑式使出，将那名剑客连人带剑击飞。剑阵出现一个空挡，趁他们补位之际，降龙十巴掌，又随手击飞两人，剑阵一破，踏起凌波微步，在其余剑客每人身上轻抚了一下，那几人顿时瘫软在地，无再战之力。

    我捡径直上桃山，方到山脚，心生警兆，藏在暗处的两名二品高手一左一右，如鬼魅闪电，向我攻击而来。

    我不敢托大，向前跃起一步，与两道剑芒擦身而过。两黑衣蒙面，只露出双眼，我却感到一阵寒意。慕容山庄不是阁下撒野的地方，赶紧滚出去。

    我既然来到这里，可不是听你们废话的。二品高手又如何？你比一品多一品，你比三品少一品。如此而已。连苟活百年的陆地神仙老子都能斩杀，还怕你们几个二品高手不成？

    能动手就别动嘴，我今天就是来闹事的，怎么会听他们啰嗦。就然我用你们慕容家的秋水剑法来领教一下。暴起，上前，秋水长舞，呲呲两道真气从剑尖透出，射向二人。

    剑芒？我心中一惊，剑术之道，我从未过甚修习，当年在学艺时也多是拳脚功夫，没有练剑是因为剑太贵，若租剑练习租金也不划算。进入镖局之后，走镖天下，镖局配的更多是刀，至于趟子手，连个像样的趁手兵器都很少，用剑的机会自然少而又少。

    后来学会了独孤九剑，更多是取其形意而不重剑招，今日竟在噬灵珠的刺激之下，使出了剑芒。

    那两黑衣人见势不妙，一个铁板桥，躲过了剑芒，却也狼狈不堪。两人相视一眼，不再托大，手上长剑隐约有龙吟之声，如鬼魅、如闪电，两剑配合的天衣无缝，向我攻击过来。

    我在两人剑招下支撑了三十余招，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踏凌波微步，将内力灌注桃木剑上，以半寸河山使出破剑式。

    当啷当啷两声响，内力送出，长剑断，两人向后倒飞出去，我体内真力激荡，用了数息才平复。不过对方两人接了我全力一击，想必受伤也不轻。山腰一阵铃声传来，两人急速退去，消失不见。

    我不理会众人，拾级而上。来到半山腰的凉亭，一位老仆伛偻着身子，身前摆着一副棋盘，笑着问我：来一盘？

    正是那看守桃园的老仆。前些日子在混入山庄时，我与他相处融洽，于是回道：多谢老伯，秦某有些俗世要办，好意心领了。

    老头子说，你走之后，我下棋便再无敌手，趁着慕容白云和青灵子尚未决出胜负，耽搁片刻也无妨。说罢，看了我一眼，咦，几日不见武功倒是精进了不少。

    自清晨以来，我以噬灵珠为媒，以四湖菱晶真气为源，以胸中郁意养万道剑气，将武功提升至一品境界。就算与两个二品高手交手，我也没有用出万剑河山剑招，其实是想在桃山之上，将战斗力提升至最巅峰。被那老头子敲了一眼，顿时郁意纷纷退去，剑气反而更加精纯。

    我走上凉亭，走了第一步棋。平日里臭气篓子一般的老头子，此刻棋技堪比国手，每走一步，我都要耗费心神，十余回合过去，我竟被迫丢掉了一车。奇怪的是，每走一步，体内的真气却更加精纯，激起了我的无穷斗志。

    老头子说，当年年轻气盛，与人比剑，输了一招，自困于山庄为仆，替人守护山庄。当时被迫立誓，除非漫山桃花死尽，不得离开山庄半步，如今辗转三十年，慕容轻灵也出家为尼，现在慕容秋水也脱颖而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人来人往换了一茬又一茬，世事无常啊……说来也巧，比剑赢我之人，你也认识。

    我问道，前辈的说的是？

    老头道，以前叫做谷人水，后来换了若干名字，我也记不清了，现在叫作三俗！

    这人三十年前竟然与三俗交过手，才输了半招，难怪我现在以一品之境，也难以探出他武功虚实。

    敢为前辈名讳？

    老夫赵凌霄。

    东海剑仙赵凌霄！我心中泛起滔天巨浪，三十年前的江湖，东海剑仙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更是风流倜傥的才子，光是晓生江湖就出了若干本介绍他风流韵事的传奇，更是泰山派学艺时同门交流时的风流人物。行走江湖，当如东海剑仙；仗剑天涯，管尽天下不平之事。如今却在慕容山庄成了看守桃园的一个糟老头子，画面太美，不敢相信。

    多谢前辈赐教，只是晚辈闯山，有不得已之情，还望前辈能够通融。

    赵凌霄说，三十年前，你师父来闹事，将我困在此处。三十年后，你若能斩尽这漫山桃花，我便放你离去。

    我弯身一揖，离开了凉亭，顺道而上。赵凌霄没有阻拦我，以他的实力，只要他想，我纵有噬灵珠相助，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来到一棵桃树旁，我停住脚步。

    静谧的桃树下，我在自转，你在公转。

    便是那日，我在这桃树上刻下了“秦三观此生必娶慕容秋水”的誓言。

    今年，我与桃花似乎有缘。

    京城西郊白龙寺，与纪君璧的相遇，我与这魔教小妖女才有了爱恨交加的交集，魔鸣湖一夜，再也见不到她了。桃山之上，与明教许下了山盟海誓，然而她却在那日之后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有缘，但是缘浅。

    明教说过，小时候她生气，就想把漫山桃花都弄秃噜，让慕容白云四处显摆。

    慕容白云夫妇的讥讽响在耳边，除非你成了天下第一，否则休想靠近我家阿秋分寸。

    天下第一又如何？慕容世家又如何，你让我不痛快，我便还你一方清净。

    站在桃花树下，拔剑四顾心茫然。

    我向赵凌霄喊道，前辈，今日我便斩落这漫山桃花，破你当年誓言！

    我以万剑斩桃花。

    四湖菱晶瞬间爆炸开来，万剑河山，山河万剑。

    桃木剑上，万道剑气凛冽喷薄而出，桃山之上，瞬间刮起了无数道剑风。

    落英缤纷，繁花似锦。

    赵凌霄哈哈大笑，好小子，有你的！说罢，扬长而去！

    开泰七年四月初十，中原镖局秦三观，万剑斩桃花，东海剑仙赵凌霄，破誓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