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将至47-48
“那桩奸杀案里，被当做凶手逮捕起来的，是白烨的父亲。”
可是，那些照片的存在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唐青青不是被白父奸杀的，轮奸她的另有其人，而且这么多年都活得好好的。
“……所以，那桩案子，是一桩冤案？”
“当年的嫌疑人其实被冤枉了？我记得，他在案子审结后交给法院之前就自杀了……”
“还有他的妻子，好像也自杀了。”
“那件案子我也有印象，他的儿子当时在念初中，原来就是白烨啊……”
……无数的议论声在耳边嗡嗡地回荡着，孟然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清其他人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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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脑海里迅速掠过一份档案，那是警方在接到白烨的报案时，她从资料室调阅的——
白烨，二十九岁，男。父亲白慎谦，母亲林幽，双双于其十四岁时身亡。
这份档案很简略，在看到白慎谦这个名字时，她也没有任何印象。所以她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背后藏着的是如此惨烈的往事。
“……看来凶手是冲着那桩奸杀案的真凶来的。”
“照片里那个没拍到脸的男人，十有八九是他下一个目标。”
叮的一声，陈常的手机传来接到新讯息的声音。
他随手点开，目光骤然一凝，片刻后，陈常凝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下一个目标，是第一个目标，那人男人已经被杀了。他叫林磊，是个电视台编导，死于2月15日。”
“这是一个匿名号码发给我的短信，我怀疑，凶手在挑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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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亮出手机屏幕。只见画面里是一则新闻报道，正是今年二月份，媒体报导著名编导林磊车祸身亡的文章。
“事情已经很明确了，凶手的目的是复仇。”
“他要把十五年前逃脱罪责的五个人都杀掉，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微微一顿，陈常的目光划过右手边的女孩：
“就是白烨。”
“他的父亲白慎谦因为十五年前的那桩奸杀案冤屈致死，母亲也跟着自杀了，他是最有犯罪动机的人。更何况，他还收到了‘死亡预告’。”
“只有凶手，才会知道‘死亡预告’的内容。”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陈常欲言又止的神色，孟然混沌的思绪在一瞬间被照破——
原来那天，陈队想说的是这句话。
“死亡预告”的内容只有凶手和警方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也收到过“死亡预告”的白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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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五个人里，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为什么其他人都是当场死亡，偏偏轮到他的时候，凶手就失了手？
或许因为警方一直在他周围暗中保护着，才导致凶手没能成功作案，但凶手分明有更好的机会和时间动手。
这一切的不合理，如果用一个理由来解释，那就都说得通了——
他收到的那份“死亡预告”，原本就是假的。
陈常当时大概已经有所怀疑了吧，所以才会提醒她不要单独行动。但孟然从来没有朝那方面想过，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真的是他吗……凶手真的是他？
她恍然发现，自己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人，而是，他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这应该只是巧合，报案之前，他无法得知警方会派谁来与他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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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喜欢上了她，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他喜欢上了她。
“立刻重启‘唐青青案’的调查，把白烨列为重点调查对象，必要的时候，对他采取强制传唤。”
陈常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她看到同僚们一个个站起来，一个个往外走，而她坐在原地，如同一尊冰雕。
“小孟……小孟？”
听到声音，她机械地抬头。
“你就暂时不要参与调查了，回家休息两天，陪陪老局长。对了，老局长前几天才跟我打过电话，问了问案子的进展……”
陈常的声音骤然被打断，一个警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陈队，刚，刚刚接到报警！丽兴酒店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叫，孟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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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将至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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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人孟江，男，52岁，天海市公安局前局长。”
“根据尸体情况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的下午三点至四点之间，体表无外伤，死因，氰化物中毒。”
“被害人遗留在现场的
———物品包括，一件西装外套，一个公文包，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打印出来的，内容是，‘十五年前的事，见面谈一谈吧’。另外，还写着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就是被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酒店房间。”
“可以推断，纸条应该是凶手寄给被害人的，被害人在赴约后遭到毒杀。”
“至于‘十五年前的事’，想必指的就是‘唐青青案’。根据我们调阅来的案件卷宗显示，当年负责调查‘唐青青案’，将白慎谦逮捕的，正是时任天海市刑侦支队大队长的被害人。”
“对凶手来说，他要报复的不止有逃脱罪责的李东森五人，还有直接造成了这起冤案的警方，所以被害人才会遭到毒杀。”
“我建议，立刻对最大嫌疑人白烨实施传唤并进行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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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滴答，滴答……
输液管里的药液无声地一滴滴落进血管里，冰凉的液体，好像连半边身子都冻僵了。孟然坐在病床边，床上是同样在打着点滴的孟母，双眼闭得紧紧的，也不知是不能醒来，还是不愿醒来。
她其实和这个世界的父母感情算不上深。
和父亲的关系疏远冷淡，大学毕业后忙于工作，她经常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她不了解孟父，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和女儿闹僵成这样，想过要改善，但总是因为其他的事一再拖延，也就拖到了今天。
而等到她下定决心想要修复这段父女关系时，孟父也已经不在了。
恍惚间孟然好像想起了十几年前，爸爸也是这样，被人夺走了生命。
她知道这是梦，但这梦境太过真实。现实与虚假交织重叠在一起，甚至让她在得知消息时眼前一黑，连站都站不稳。
——原来在不知不觉，她本以为感情不深的父母，也成了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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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不能倒下去，她如果也撑不住了，那谁来照顾母亲。
孟然连掉眼泪的时间都没有，匆匆地向陈常请了假，匆匆赶回家里。
孟父是被人杀害的，必须要接受尸检。她要赶去警局签署各种文件，安置好被送到医院的母亲，应对闻讯赶来探望的亲朋甚至是记者……
她太忙了，比奔波在现场和警局的时候还要忙，只有忙碌起来，她才不会去想那件事，去想……那个人。
白烨已经被传唤到警局了，即便没有直接证据，但他的嫌疑实在太过明显。孟然虽然不再参与调查，陈常没有瞒着她——
警方把白烨列为了第一，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他很聪明，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开口。”陈常在电话里这么告诉她，“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老局长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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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女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谢你，陈队。”
她感激陈常的好意，但她很累了。很疲惫很疲惫，她不想再听到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任何消息。
但讯问进行得很不顺利，白烨被传唤到警局后一句话都不说，始终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传唤的时间不能超过24小时，如果再拖下去，警方就不得不让白烨离开。万般无奈之下，陈常给她打了电话：
“小孟，能不能请你来一趟？白烨一直不肯开口，如果由你来讯问的话，或许会有转机。”
……转机？女孩忽然有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陈队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她也一样做不到，她对他来说，从来无关紧要。
但孟然终究还是去了，在讯问室里见到了白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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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孟父出事以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短短两天的时间，漫长得教人绝望。
他似乎有一点疲惫，额前的碎发滑落下来，眼睫微动，仿佛停栖着脆弱的蝴蝶。他坐在特制的椅子里，搁在小桌板上的双手戴着手铐，听到开门声，微微抬头，蝴蝶便在瞬间破碎了。
“小孟，那我就先开始了。”陈常在孟然身边坐下。
“嫌疑人，交待一下8月2日下午三点到四点间你在哪里，都做过些什么？”
他没有说话，安静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好像没有情绪似的，只剩下荒芜的黑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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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听到我的问话了吗？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讯问，我再说一遍……”
“你是杀的吗？”
突然，平淡的声音打断了陈常的话。女孩抬起头，视线与他相撞，一瞬不瞬地逼视住了他。
她很平静，孟然觉得，这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看着白烨的眼睛，那双温柔的，沉然的，她今天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的眼睛：
“我爸爸，是你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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