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 作者:孑与2

    第十一章乱拳打死老师傅

    浑邪王的名字叫浑邪，后面这个王，其实是汉人给他加去的，如果按照匈奴的说法，此人应该叫浑邪单于，属于大单于手下的一个小单于。

    在匈奴王庭的排名并不算高，只是因为势力庞大，这才称雄于一时。

    被霍去病带到长安之后，浑邪王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受封漯阴侯，邑万户，赐五千金，两子恩荫校尉，荣宠可谓一时无两。

    漯阴县在山东，皇帝时期封为济南国，景皇帝的时候由于济南国王刘辟光参与了七国之乱，平乱之后，济南国除国，重新成为济南郡。

    漯阴县本是一个富庶之乡，虽然封地远了一些，却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封赏。

    浑邪王不敢去漯阴县封地，向皇帝表要求在长安置办产业，在这里长居，还愿意将漯阴县封地交给官府管理，他每年只要漯阴县的岁入。

    刘彻答应了浑邪王的要求，还特意在阳陵邑为浑邪王置办了住宅，作为他放弃漯阴县封地管辖权的赏赐。

    刚刚入住阳陵邑的时候，浑邪王处处小心谨慎，对自己的族人约束的很严厉。

    只是，过惯贫瘠日子的匈奴人，突然从草原、荒漠进入了繁华的城市，哪里能收束的住自己的野性。

    开始的时候还知道买东西给钱，时间长了，终于发现普通汉人似乎很害怕他们。

    于是，他们很自然的开始在阳陵邑胡作非为起来。

    不久，便是民怨四起。

    单个的大汉百姓打不过匈奴人，当每个里，亭的百姓开始按照军伍配置还击匈奴人的时候，匈奴人非常倒霉了。

    开始的时候是大汉人找官府倾诉，官府只是安抚一下百姓，并不对匈奴人下手。

    后来，当匈奴人被打的惨不忍睹，出人命之后想起官府，去官府倾诉的时候，官府也是如此处理。

    于是，这样的斗殴继续了整整半年，官府在这半年里，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监视着两群人不能持械斗殴，对于拳脚肉搏，则保持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

    再接下来的，随浑邪王居住在阳陵邑的匈奴开始无故失踪了，开始，只是一两个，后来很严重了，十几二十个匈奴人结伴出去，结果一去不回了……

    浑邪王发现失态出乎他的预料了，他清楚，被汉人捉走的匈奴人，除了被汉人卖掉当奴隶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报官府的书写了无数，统统都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万般无奈的浑邪王只好在林苑，购置了大片的土地来安置他的族人。

    离开了城郭，族人失踪的事情才慢慢停止了。

    匈奴人不事生产，除过牧马放羊之外没有别的生活技能，也不知道是谁给浑邪王出了一个主意，那是——放子钱！

    浑邪王知晓放之钱这一道，他没有法子跟云氏，韩氏等大子钱家硬拼。

    于是，他放的子钱，并不以牟利为目标，只想用放子钱的得来的微薄利息来养活他的族人。

    如此，跟云氏开始放子钱的手法一样，浑邪王放的子钱利息不到一成。

    在今年春播之后，浑邪王的子钱生意显得格外兴隆，甚至让张安世主持的放贷生意生生的减少了两成的份额。

    最要命的是，浑邪王没有云钱，也没有别的铜钱，他手里全是匈奴人多年来从河西之地搜刮各路商贾得来的金子，尤其是大秦金币，满大汉勋贵，属他保存最多。

    林苑商贾拿到浑邪王的低利息黄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云氏钱庄用金子兑换铜钱。

    此时的大汉黄金是有一个兑换价格的，也是说，每一块黄金都必须对应相对的产出，这样的金子的价格才能恒定。

    突然之间，长安多出来很多的黄金，而富贵城里存储了大汉国近三成的黄金，黄金价格回落，受打击最大的是云氏，韩氏等一干钱庄。

    如果浑邪王手的黄金不多也罢了，市场自然会将这些黄金消化掉。

    偏偏，张安世等人通过别的渠道得知，浑邪王手的黄金，并不富贵城藏金少多少。

    如果浑邪王继续向外放出黄金，云氏钱庄刚刚修订好的钱币市场，会乱掉。

    如果浑邪王是一个子钱家，知道子钱的学问以及规律，他也不会一下子放出如此多的黄金，选择细水长流式的放出黄金对他才是最有利的。

    只可惜，浑邪王如何能知晓这些，见黄金如此受人追捧，于是，他放出了更多的黄金，来兑换云钱……

    张安世是如此的愤怒，韩泽等人也几欲发狂。

    这些人不知多少次怂恿跟钱庄有关系的官员向皇帝进言，希望皇帝能够收拾掉浑邪王，将他手里的黄金全部收归国库。

    可惜，奏折去了杳无音讯，很明显，皇帝目前并没有收拾浑邪王的想法，至少眼前还没有。

    子钱家们却等不及了，再让这个混蛋继续无节制的放出黄金，子钱家们控制的云氏造钱作坊再也无力支应铜钱。

    后果是铜钱跟黄金价格倒挂，从根子破坏子钱家们努力维持的金本位制度。

    这些事情张安世自然是不会跟金日磾说的。

    霍光临走前曾经跟张安世闲聊的时候说起过，金日磾与浑邪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既然皇帝不许汉人出手对付浑邪王，那么，能不能利用一下金日磾这个匈奴人来对付匈奴人呢？

    现在没人知晓皇帝为什么要留着浑邪王，并且如此厚待他，皇帝没有动作，大汉朝野对于浑邪王只能以礼相待。

    假如没有皇帝支持浑邪王，此时的浑邪王早被盘踞在大汉京城的各路勋贵们吞吃的连渣滓都不剩。

    钱庄业是一门极为排外的行当，当年云氏进入子钱业耗费了云琅无数的心力，经历了无数苦难，这才让云氏钱庄成为大汉钱庄的魁首。

    浑邪王看似无意识地动作，让执掌云氏钱庄的张安世极为痛苦，为了子钱家，为了金本位制度这颗幼苗，浑邪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着了。

    只有属于浑邪王的那些金子进入国库，张安世等人才会安心。

    “我恨浑邪王这是真的，是因为他的背叛，才造成我休屠王一系被满门屠杀。

    如果可能，我恨不得生吞了浑邪王。

    可是，恨归恨，我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付浑邪王。”

    金日磾打理着游春马散乱的毛发，对张安世的建议嗤之以鼻。

    “为什么呢？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才对，难道你愿意看着你的生死大敌在世逍遥快活吗？

    难道你忘记你的族人是如何死的了吗？你难道在午夜时分没有听到你的族人要你复仇的呐喊？”

    金日磾见张安世说的口沫横飞，笑着摇头道：“没关系，我早告诉我死去的族人，用你们汉人的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以后看情况再说。

    至于现在，我觉得你想杀浑邪王的念头我还要强烈！”

    张安世跳战马，看着金日磾道：“有仇不报非人也，你好好地在这条春风路荒**吧。

    真是看错了，霍光还告诉说你是一条难得的好汉，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说完话，狠狠的抽了战马一鞭子，快速的向不远处的云氏狂奔过去。

    金日磾收拾好游春马，见张安世不见了踪影，这才向长门宫走去。

    张安世的话，并没有让他的心头有什么新的想法，反而磨灭了几分对浑邪王的恨意。

    这一路不用特意去看，能看见戴着镣铐在田野里忙碌的匈奴奴隶。

    在不远处甚至还有逃跑被抓回来的匈奴人残破的身体。

    每次来到春风路，金日磾的心在流血，只有在汉人女子身驰骋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