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寒羽此言一出，浮生顿时就生出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掐指一算，立刻明白。

    “是先天八卦镜么？通过世界脉络和天地法则，感受到我正被算计的事实，从而令我心血来潮，不顾一切要搞清楚生命熔炉的意义。”

    浮生推算到这里，已是胆战心惊，而帝寒羽的慷慨解答，多半也是因先天八卦镜的缘故。

    不管怎么样，复仇天使已经杀上门来，将奈何桥寄托在虚空的手段根本瞒不过九重天，况且身边还有不明真相的花落尘。

    心中一动，浮生重新现身，闭着眼睛，张开神识，感受着方圆千里的风吹草动，迅速锁定了一个方向。

    似乎，天地都随着浮生的呼吸而变得沉缓，寂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很快，花落尘就意识到，改变天地的力量来自于远方，那深邃幽暗中的一抹漆黑，像是种在了人的心头，挥之不去，迅速蔓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铺天盖地。

    狂风与雷鸣永远是强者的同伴，虽然典道之中有些人很讲究派头，但这种情况并非有意而为，也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以典道公理来解释，这是因为强者的气息撼动了世界法则，从而引发的自然反应。

    “我劝你还是不要逃了。”

    浮生收敛目光，看向花落尘，“虽然复仇天使的行动，是由怨念支撑。但我想，天穆神邸所仇视的，是所有人族，是整个玄黄大世界。”

    “你说他是谁？”花落尘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神木宫一役，烈阳教虽然损失惨重，却是真正等到了最后一刻，晨曦带回的消息中，就有三只神邸尽数陨落一则。

    “来不及解释了。”

    远处，幽暗中鼓荡的凛冽气息越发逼近，浮生不敢耽搁，原地一踏，奈何桥当空一震，便将人参娃娃与花落尘收到典器空间。

    掌中，弑神之枪正闪耀着妖异的红光，沉寂了千万年的它，终于再次感受到宿敌的气息，因而无比兴奋。

    复仇天使的速度并不算快，或许是因为等待的时光太过漫长，足有良久，漆黑的气息才蔓延到浮生立足的虚空，而在近乎无边的黑暗中，一点黑耀，十分显眼。

    “天穆？”

    终于，浮生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枯涩的白骨，千疮百孔，身后一双骨翼在挥舞间咯咯作响，除了脸上还带着一些腐朽的肉，勉强勾勒出一张干瘪丑陋的面孔，这确是天穆神邸的样子无疑。

    只是浮生也不敢想象，传说中的复仇天使就是这幅样子，没有丝毫圣洁、鲜活的气息不说，放眼诸天万界，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之更丑陋的种族了。

    看起来，天穆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透过森森枯骨，可以看到原本典脏的位置有一点黑耀光芒，散发着隐晦阴冷的气息，怨毒之意，丝毫不逊于咒怨魂灵，又有些戚长恨的意味。

    只是扫过一眼，浮生就有一种如芒在背，好像被一条毒蛇锁定，又好像是诸天万域的所有人都在算计自己，不死不休。

    “很丑陋吗？”天穆张开双臂，煞有介事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的眼窝里已经没有眼球，而是被两团同样是黑耀色的光芒代替，乍一看之下好像镶了两颗黑曜石。

    “你还有自主意识？”浮生皱起眉头，呢喃着，“按理说，你的灵魂已陷入无尽沉沦，如果仅仅是怨念支撑，怎么会有自主意识？”

    “当意志足够强大，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天穆不断发出沙哑又刺耳的声音，向浮生证明着他确拥有意识。

    “可你的意志，远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浮生嗤嗤一笑，话锋一转，“于公于私，我都不能逃避。除了生命熔炉之外，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逃出第四空间的？”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答案了。”

    天穆发出最后的笑声，身体在蜷缩与伸展之间，猛地爆发尖锐的嘶吼，一对骨翼张开足有千丈，如圆月弯刀一般，双翼一合，竟是施展开太古切割术的三大奥义之一，终极之刃！

    一对骨翼，看似无锋，划破空间就如切开豆腐那般简单，毫不费力的就合拢在浮生的身后，便是一记强有力的绞杀。

    “玄天九变！”

    “苍穹守护！”

    天穆敢追杀到永恒之海，浮生自然不会小看他，神庭一震，武典飞跃，九道分身朝着九个不同的方向展开，带出的细密风旋迅速勾勒成一道青色的屏障，将浮生本体守护其中。

    不断流转的风旋，就如九天罡风层守护着大世界一样，立刻与骨翼碰撞在一起，乒乒乓乓，刹那之间不知有多少次震荡爆发。

    典力连心，浮生已经很吃力了，天穆的样子看起来还十分轻松，操纵着一双骨翼不断施加压力，终于，嗤的一声，将风旋屏障撕开一条口子，顺势一斩，双翼交合。

    顿时，天穆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露出笑容，即使他已经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出于曾经身为生灵的本能，他还是这么做了。

    只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在面前的虚空，根本没有断肢血肉，只有一只粗糙的稻草人，被斩成两段，飘落中迅速散架成为一片干枯的稻草。

    “这叫巫蛊之术，也叫太古腐朽道，同样的天之左道。”

    浮生的声音，响起在天穆的身后，他本能的转过头去，余光瞥见一抹血红，低头一看，一枚沾满污血的锋锐枪头就在胸前不过尺寸的地方，黑光闪耀，激荡出一串串深红色的闪电，劈啪作响。

    “怎么可能！”

    浮生大惊失色，不容多想，就被天穆骨爪一般的拳头砸在胸口，五脏欲裂，痛不欲生，剧烈的痛苦直达灵魂深处，也没有感受到典力震荡，整个人已经被轰飞出去。

    而在下一刻，那一对骨翼一开一合，交集的两根骨刺在接近浮生的瞬间疯狂生长，千分之一个刹那，便以枯骨铸造一座牢笼。

    “笨蛋，都告诉你是复仇天使了，肯定和复仇女神有关啊。天穆根本没有典脏，他的力量来源于黑曜石。”先天八卦镜里，传出帝寒羽的骂声。

    复仇女神？

    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立刻让浮生想到当日元清老祖手中的皇冠，就是因那与月倾颜拥有相同样貌的复仇女神，月倾颜独自一人踏上旅途，至今，十余年了，浮生都不曾再见过她。

    又千分之一个刹那，浮生猛地睁开眼睛，兀自摇头，即使有先天八卦镜在手，他也算不到关于复仇女神的丝毫，甚至连月倾颜的行踪都失去了。

    但这并不能成为浮生退缩的借口，目光一凛，浮生陡然转动手中的先天八卦镜，一道道清光四射开来，只是接触到骨牢，大片枯骨就碎成齑粉，被风一吹，飘散无踪。

    先天八卦镜，还是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只是消耗的典力太大。

    在这个节骨眼上，浮生也顾不上许多，再度转动人皇宝镜，清光荡漾，凝成一道光环便撞向了化身复仇天使的天穆，沿途震碎滔天怨恨，狠狠地撞在天穆胸口，却是在黑耀光芒闪过之后，消弭于无形。

    “浮生啊浮生，你怎么越修越回旋了呢！人皇宝镜，也不是绝对的力量，就算你……”镜中，再度传来帝寒羽的骂声，“你再这么下去，会死的！拿出你战天的意志啊！与天弈棋，你尚且能胜天半子，这只不过是区区一只复仇天使，连神邸都不如的东西，怎么能阻挡你的脚步！”

    帝寒羽怒了，也慌了，一旦浮生被天穆杀死，那么他就会随着先天八卦镜落入九重天手中，对于神邸一向颐指气使的他，绝不会落到好下场。

    “礼官口中的典成境四星，只是一个评判。这是与典道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东西，像是……战争傀儡。”

    “对，没错！只要典石没有耗尽，就不知痛苦，不知疲倦，无限厮杀的战争傀儡。只是，驱动战争傀儡的极品典石，换成了黑曜石。”

    “封锁空间？不行！人海战术？也不妥！冷静！冷静！这不是天工造物，而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神邸创造出的人形典器，战斗兵器。寰宇万族，尚且没有完美，区区神邸造物，也应该存在着极大的缺憾！”

    “自岁月史书有记载以来，任何强大的种族，都不能永恒，都没能逃过衰败。诸天万域，天下万物，惟有头顶上这片天，不曾改变。若天是完美的，那么，天道之外……”

    识海翻腾，浮生闪过种种思绪，无数念头，迅速锁定了一条正确的道路，眼前一亮，“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既然在复仇怨念的驱使下，你能这么强，那我就让你更强一些！再给你更多的仇恨！戚长恨！”

    “是！”

    奈何桥下，戚长恨一跃落在轮回大阵，双手合十，结成法印，头顶绯光氤氲中，一道本命符箓熠熠生辉。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绯光乍现，无上心魔领域悄然落成，感受着来自太古长恨歌的力量，浮生都变得双目血红，恨天无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