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史家计谋
“再过三日便是殿试,后个儿我便带着他们两人入京,有他们两人在身边照看着,应该是没事。”
苏辰说完,罗氏却皱了眉,说道:“苏公子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如今京城里似乎有人不欢迎苏公子入宫殿试,不想苏公子面圣。”
苏辰自然知道是谁使的手段,同时他莫名的在这村庄里头生了重病,他隐隐也能猜出一些。
正好罗氏又开了口,“苏公子此番可不是普通的伤寒引起的,而是中了毒,为此,这个村庄里不少村民都跟着中了毒,苏公子难道就没有想过,凭着你自个儿单枪匹马的还想入宫面圣?恐怕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苏辰未语,心里自然也清楚,对方这么说出来,自然有心相帮,可是他看向对面那垂着头不出声的少女,他就暗叫不妙,于是也装作不懂的没有开口。
罗氏见他不开口,以为还未能点透,便直接说了出来,“本来这次我带着女儿回娘家,千里迢迢路途遥远,这会儿见苏公子在此遇难,我便取消了回娘家的主意,要不就此回京,苏公子可要与我们一起?”
陈意和皆浩听了这话,当即面上一喜,连忙看向苏辰。
苏辰没有接话,罗氏冷了脸,此人如此不开化,明明他们史家有心相助,怎么竟还犹豫起来。
罗氏身边的史美瑛却在这个时候勇敢的抬起了头,盯着苏辰看,一双美眸里晶光闪闪,似乎对苏辰的犹豫感了兴趣。
苏辰还是强撑起了上半身,陈意连忙给他腰间放下软枕,苏辰说道:“多谢夫人相救,我苏某无以回报,如今要回京,明知此番入京会连累夫人,心有不忍,便多谢夫人美意。”
罗氏遭拒,心里头很是不舒服,转身一甩袖子便出了门,史美瑛也跟着跑了出来。
罗氏一进正屋,便吩咐护卫首领,准备带着人离开此地,再没有心思帮这个白眼狼。
史美瑛却立即拉住罗氏的袖子,屏退了下人,屋中只剩下母女了,史美瑛才说道:“娘,你没有看出来么,苏公子是一个正人君子,他可以舍弃自己的前程,也不想毁了我的清白,刚才他看到我在他身边服侍,便立即把身边的两人喊了进来,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若是咱们遇上的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母亲今日的提议他一定会答应的,只差临门一脚了,又有人雪中送炭,但凡有点心思不正的,都会同意母亲的建议,而苏公子没有,此人不正是女儿要找的人么?”
罗氏被自家女儿的话点醒,当即警醒了过来,女儿说得对啊,这样的人才稳妥,他们史家缺的不正是这样正直的君子么?
“倒是瑛儿想得周全,是母亲糊涂了,如此咱们先且不走,待过两日他好全了,咱们直接捎带他入京便是,面对这样的君子,咱们不能明面上说要求人回报。”
“对,明面上不但不能,咱们还不能让他生了戒备之心,本来女儿的婚事就该找个两情相悦之人,苏公子不为名利,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之人,如此娘就由着女儿去吧,这样的男子世间仅有,女儿一定会留住他的心思的。”
罗氏听到女儿这样的话,当即侧首仔细打量女儿,自家女儿生得天姿国色,在京城里头也是出了名的,若是留住那苏才子,应该不成问题,于是放下心来,点头应承了。
苏辰拒绝了史家的美意,陈意和毕浩可着急了,若没有史家帮忙,他们三人要如何入京殿试?
陈意忙劝道:“苏公子,请三思,史家不求咱们什么回报,待高中,咱们再以厚礼相报,公子又何必急在一时,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浩听了也是这番相劝,苏辰却是闷不吭声,瞧着是生了大气。
陈意与毕浩两人相视一眼,还是不明白苏辰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辰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这两日你们两人为何不守在我的身边,怎么可以让一位未出阁的姑子守着,人家的名誉清白岂不是没了?”
陈意还是没能搞明白,如今是这姑娘的清白要紧,还是殿试要紧,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可是史家故意为之,人家自个儿愿意,他们何必要拦着。
陈意和毕浩不说话,苏辰乜了两人一眼,“这一次我若是答应了史家的建议,指不定中了后,对方要求我娶他们家的女儿,我该当如何,命是人家救的,人是人家冒着家族危险送入京的,我当如何?做一个不懂知恩图报的小人?”
这下陈意和毕浩倒是彻底的搞清楚了,难怪史家会派女儿亲自照顾苏辰,原来是这么个想法。
陈意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咱们开城布公,公子是有正妻在身边的,说明白了,若是史家还愿意,愿意把自己女儿嫁给公子为平妻,那咱们不也是两不相欠,算是报了恩了。”
陈意的话毕浩也点了头。
苏辰却黑了脸,说道:“我当初答应了小媳妇,今生只娶她一人,再说我对这男女之事没有兴趣,有小媳妇在身边陪着就成了,我即便是一个新科状元,也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开头几年也得外放为官,历经几年,我可不想带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来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相干的人?”陈意倒吸一口气,说道:“这官场当中,哪个老爷不是有妻有妾的,何况公子只不过多娶了一人,这也没有什么,史家家大势大,在京中或还能帮着公子不是。”
苏辰却是被陈意的话气得闭上眼睛,决定不说话了。
陈意和毕浩有意相劝,比起他的前程,比起他的性命,不过是多娶了一房夫人,又怎么了?何况在他们两人的观念里,就算真的回乡后与乔姑娘一说,指不定乔姑娘深明大义也会同意呢,毕竟人家史家救了她的夫君,恐怕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意见的,必是苏公子想得太多。
两人完全不认定苏辰的话,甚至陈意还生了别的想法。
沉默了好半晌的苏辰却忽然开了口,他警告两人,“你们听好了,我自己的前途我自己负责,你们可别乘着我动不得打了什么歪主意,我苏辰应下的事便不会更改。”
陈意原本蠢蠢欲动的心思立即歇下了。
就这样在陈意两人的服侍下苏辰的病情好转了,可是他们三人却发现史家的人也没有走,一直在院里院外相护,甚至都没有派人来打扰,先前服侍的史姑娘人家也不出现了。
一没有以此为要挟,叫苏辰许下什么承诺,二也没有说不送苏辰入京,瞧着这架势怕是打算送他入京的。
陈意心下一喜,苏辰却越来越沉默。
隔着殿试只有一日光景,前一日夜里,苏辰便叫两人收拾包袱,三人准备与史家人辞行,夜里徒行,到天亮之际入京城城门。
罗氏一听到苏辰这决定,便冷笑出声,“此人当真是不知者无畏,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中的毒,这会儿敢单枪匹马的往京城里去闯,不知死活。”
罗氏气得不行,真的很想撒手不管了,可是自家女儿那恳求的表情,她又于心不忍,指着女儿说道:“娘亲是前世欠你的,为了你这婚事,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如今还得倒贴那一介寒门,但愿将来不要令我失望。”
于是当天夜里史家放任三人走了。
走了半宿的路,隔着城门还有二十里地的样子,三人停歇下来,陈意和毕浩两人都会功夫,很快便生了火,抓了野物做饭。
三人吃饱了,天已经亮了,于是便起了身,准备往城门而去。
到了城门口,三人便看到城门前守卫森严,他们三人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不正是当初刺杀三人的一人?
怎么会在这城门处?虽然此人当初是蒙了脸的,但陈意和毕浩会功夫,这一眼看去便认了出来,这个时候三人入城,在对方眼皮子底下,简直是找死,再看看这高高的京城城墙,凭着他们两人的功夫,还要带一个毫无功夫的人,简直是插翅难逃。
于是陈意和毕浩手速飞快的扛起苏辰便退出两里地,三人正在苦寻对策,却在这时,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正是史家的家眷。
马车靠近,罗夫人挑了帘子,目光淡淡地盯着苏辰,说道:“还不快上来,反正我们的车队也打道回府了,权当做了一桩善事。”
苏辰犹豫了一下,耐不住陈意和毕浩两人扛起他入了马车。
马车内坐着罗氏和史姑娘,史美瑛看到苏辰入内,面颊一红,忙让开位置,坐罗氏身边去了。
苏辰目不斜视,自始至终不曾看史美瑛一眼,他入内后向两人作揖道谢,接着在靠门帘边的位置跪坐下来,垂首不出言。
罗氏伸手在车壁上按下机关,三人中间的矮几忽然一个反转,中间露出一个只容一人的隔层。
罗氏说道:“公子也不必犹豫了,为了能接你入城,连夜赶制的,这会儿就躺进去,城门口要到了。”
苏辰往那儿看了一眼,心下一惊,想不到对方早已经想到了,既然都已经上了人家的马车,不能因此而连累了他们史家,为此他也不再犹豫,便躺到那隔层里头。
矮几又回复正常,罗氏往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史美瑛红着脸挪了步子,在那矮几旁边跪坐下来,这个角度,正好苏辰从里头有一条缝隙看到史美瑛的侧颜。
苏辰看到她便忙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的却是远在零陵郡的媳妇,想不到自己入京赶个考会生了这么多变故。
马车来到城门口,停下来检查的时候,罗氏威严的语气从马车内传出来,说出自己是史夫人的身份,没想对方才不买账,非要挑帘查看。
史家的护卫首领差一点就要与对方起了冲突,没想城门处忽然涌下一城守卫军把史家的马车团团围住。
罗氏没法只好挑了帘子,里头母女两人,史美瑛那气红了的脸一览无余。
毕竟是京城里的世家,对方往里头看了一眼,没有半点异样,便同意放行了。
而马车后头的牛车里却运的是罗氏回娘家的物资,这会儿那些准备要求打开相看,史家护卫首领不准,对方乘人不注意,手中的长刀便往里头刺入。
只见粮食露了口子,便落下不少,对方看了看,便没有再动刀。
终于车队从城门口入了繁华的汴京,这座令人着迷的繁华都城,没想到一入城门却杀机重重。
马车一路上往史家府邸驶去,谁也没有对这一行车队起任何的异议。
只是当车队在史家府门前停住,那马车却并没有停,反而从正门入,从府中过,到了小侧门又出了门,一辆马车两护卫,匆匆往皇宫里赶去。
眼下殿试马上要开始了,马车赶得很急。
到了宫口门,史家护卫上前呈上帖子,立即有宫人引人入宫,但马车却不得入宫。
苏辰这个时候才从马车上下来,告别马车上的母女二人,又与左右乔装的护卫陈意和毕浩看了一眼,接着独自一人便入了宫门。
史家的马车往不远处的酒楼驶去,陈意和毕浩两人跟随在后,毕浩走了一步,便捂住了手臂,陈意忙上前查看,见那上伤口还在流血,便赶忙从怀中拿出金疮药来。
刚才城门处有人用刀插入粮食当中,其实当中便藏着毕浩和陈意,好在只插了一刀,也算毕浩命大,只中了手臂。
两人跟着马车入了酒楼。
苏辰入了宫门便看到不少应试的才子,此时正集合在这道宫门内,苏辰来得还不算太晚,他堪堪站定,那头又来了一人,此人一来,这边守着的士子不由的往那边看去,有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北边榜首蒋元此人?”
苏辰一听,便侧首看去,这人是北边的榜首,此人在会试当中只落苏辰一位。
人群中倒也没有人认出苏辰出来。
毕竟会试以后,他便出了京城,之后又病倒,不比这蒋元与这些士子们都是在京城里头等着殿试,不少人已经被榜下捉婿,有了家族庇护,平时诗会不断,自然大家伙的都熟悉了。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北方榜首都出现了,就不知那南方榜首又是会元的第一人,此位不知可有来?”
大家伙环顾了一周,有人注意到单独一人的苏辰,莫非是此人,可是此人的穿着普普通通,人瞧着也没有什么精神气,面色还有些腊黄,身子骨也不硬郎,不像传说中的会元,那人不是身子骨硬郎,还是成阳先生的关门弟子么?
虽有人怀疑是苏辰,却还是没有人过来询问,正好时辰已到,各位应试的士子入殿门应试。
这次发下来的试卷其实很简单,题量不多,却考核的方向不同,里面几道策论,乃是对当今皇上的一些举动和政策动向的所思所想。
这些苏辰以前没少同师父商讨过,也没少同汪子渔信中交流过,可是到了这殿试当中考试,苏辰却还是有些紧张的。
且主考的方向居然是新颁下不久的两税法,两税法取消了役杂税,把按丁征税改成了按财产征税,这样一大措举,不少圈地的富户与权贵,所承担的税负便重了,而普通的百姓庄户,家里人口多,田地少的,却税负轻了。
如此一来,百姓与权贵之间的收入得到均和,税负更加公平公正,百姓的税赋一轻,生活也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试题不是写这税制的好处,而是要写出自己独特的见解。
苏辰首先想到了这两税制蔽端,因以钱计征,再也不是以前的以粮或布匹计征,自然市面上流通的银财就越发的重要,如此一来市面上钱币流通不足之时,必会造成钱重而物轻的现象。
庙时百姓贱卖绢帛,粮食或其他手工艺以交纳足够的税赋,反而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同时还有可能因为税制的改革,将来权贵与富户凭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导致私下里强买百姓的土地却不移户,税赋仍计在庄户头上而偷税,庄户过不下去,百姓有可能四处逃亡,无家可归之态。
当然这税赋才开始,眼前权贵富户已经圈入自己名下的地将是大魏目前的一大税收,可是此条律法一但久了,上面两点蔽端肯定会出现的。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苏辰提出这两点后不可畏不是深谋远虑,但如果朝廷及时解决了这两点的蔽端,那此税制算是这个时代以来最完美的律法。
苏辰正写得入神,忽然发觉身边站着一人,他倒是一开始由于写得太投入没有注意,这会儿感觉到了,心想着恐是主考官正在细看,于是也没有停下笔来,接着往下写着。
过了好半晌,身边的人也没有离开,苏辰还是忍了忍,没有抬头去看,依旧沉入自己的心神里头,把自己的观点一点一点的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