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重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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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放歌和肖雨然吴泓芹齐齐点头,承认邓红梅说得有道理。
在如何完美地演绎同一件作品上,其实大家都是有分歧的,哪怕双方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可个人的理解不同,阅历不同,演奏出来的效果也都不一样。
而走国际舞台路线的话,想要面对更多的观众,以及更多的挑剔,就必须有个人的特色。
怕她不明白,邓红梅也耐心地跟肖雨然解释,现在她的实力,真的还是太弱太弱。在同期的考生中,肖雨然的钢琴水平也只排在中游,放眼全世界,那更是微不足道。而且,邓红梅认为,肖雨然缺少必要监督,并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到钢琴的练习中来。所以,她才把肖雨然叫道燕京来,这边有她和秦放歌帮着监督,能给她更多的压力和动力。
邓红梅还让她不要怕苦,哪些钢琴大师的背后,哪个不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艰辛努力。就她身边的秦放歌来说,肖雨然要能有秦放歌一半的努力,邓红梅就觉得相当欣慰。
邓红梅一番话说得肖雨然都有些惭愧,当下也就表态,要更努力地练习,不辜负大家对她的期望。
邓红梅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话嘛!
然后,她让肖雨然继续演奏下面的曲子。
被邓红梅借题发挥,好好地教训了一顿之后,肖雨然在演奏的时候,明显谨慎了很多,也用心了很多,再不敢造次。
这次的效果倒是相当不错的,她本来就把这些曲子练习了相当久的时间,所花费的功夫和精力也特别多。
比起当初在燕京考试的时候,还是进步了好大一截。
当然,这也只是针对肖雨然自己而言,在邓红梅看来,她的演奏不管是和吴泓芹还是秦放歌,都根本没法比。
不过这时候,邓红梅给她更多的是鼓励和表扬,倒没有一路下去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的。
尤其是在肖雨然演奏秦放歌特意写给她和陈瑜珊的《离别练习曲》,以及说是专门写给她练习黑键的《黑键练习曲》的时候,真正的,全身心地,融入她自己情感进去之后,肖雨然的表现更是堪称完美。
邓红梅都少有地夸奖她,“你在演奏其他曲子的时候,能像这两首曲子一样,融入自己的情感进去,我就不多说你什么了。”
当然,肖雨然每演奏玩一首曲子之后,邓红梅也会让秦放歌和吴泓芹两个,帮忙给出点评。
优点缺点都要指出来,这也算是对秦放歌和吴泓芹的一种考察了。
吴泓芹有话直说,秦放歌就没那么耿直,尽量用不刺激肖雨然的话婉转地表达他的意图。在她看来,肖雨然勤加练习,能做到更好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如果直接讲的话,肖雨然估计得绝望才对,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秦放歌一样灵敏的耳朵,和优异的天赋。
邓红梅却是很满意的样子,秦放歌没有护着肖雨然,那才是真的对她好。要她以为跟秦放歌做朋友,疏于练习就可以成才成名的话,简直是天大的错觉。
或许是听多了秦放歌演奏前奏曲和赋格,现在肖雨然再弹来的时候,这两相对比,差距也是特别明显。
好吧!
实在是多到邓红梅不想吐槽的地步,要不是顾忌着肖雨然的自尊心,以及她以后练琴的积极性,肖雨然肯定又的挨上一顿臭骂。
回头想想,也是邓红梅对肖雨然期待值实在太高的缘故,拿她跟秦放歌比较,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而在歌德和斯特朗的作品上,肖雨然这姑娘的演绎算是差强人意。
对她自己而言,进步相当大,但不说跟秦放歌比,比起那些钢琴名家的演绎,都还是要差上不少的。
邓红梅自己虽然也不可能演奏到那样的境界,但这并不妨碍她做一个好教授,一个好的乐评家。
这个时候,秦放歌和吴泓芹也都化身乐评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可以肆无忌惮地评价别人,很是带感啊!
就这样,肖雨然演奏之后,就接受几个人全方位的点评,或者说挑刺,一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邓红梅最后也做出了最后的点评,虽然有点伤人,但却是大实话。那就是肖雨然这段时间练习的成果还是相当不菲的,算到了她自己练习能力的极限,邓红梅也就不多批评她了。
可怜的肖雨然虽然已经被批评到麻木了,可这时候,还是要感恩戴德的。
然后,邓红梅就跟她讲了,“不过以后的日子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以后你每天都到音乐学院来练琴,我把四零二的钥匙给你。”
秦放歌连忙叫肖雨然谢过邓红梅,还说这是邓红梅把她当嫡系弟子的待遇,他都想拥有的。
邓红梅就笑,“秦放歌你就算了,我还没那么大面子。只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多创作一些钢琴作品。”
秦放歌说有时间有灵感就会多创作的。
而肖雨然也只有在考察结束之后,才恢复她自己活泼可爱的本性。
吴泓芹还很遗憾地说,没有听到秦放歌亲自演奏钢琴。
邓红梅就问秦放歌下午有事情没有,秦放歌说没有安排,邓红梅就拍板作出决定,“那下午你们继续交流!”
肖雨然不唱主角,自然乐得轻松,还带头鼓掌,惹来秦放歌的关注,还有邓红梅难得的笑声。
为了节约时间,午餐大家就在学校附近的饭店吃的,肖雨然抢着去结了账,倒没人一定要跟她抢。
在饭店坐了会就算是休息,回学校还是那间琴房,邓红梅还问她们几个要不要多休息一会,上午也都累了。
秦放歌她们都说不用,秦放歌胆子大,“邓老师辛苦了先坐着休息会,我就随便弹弹,大家图个轻松就好。”
邓红梅只跟肖雨然和吴泓芹讲,“你们两个认真点听,多学着点,尤其是肖雨然,你的基础最差,只有自己迎头赶上,主要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别人能帮你的,都很有限。”
秦放歌就笑,“邓老师这样讲我都不敢弹了!”
邓红梅道,“你自己把握好就行。”
她还问吴泓芹最想听什么,吴泓芹没有经过思考,当即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有各种变奏的咏叹调!”
邓红梅摇头说时间太长。
肖雨然却是可怜巴巴地说她也想听,她都只在唱片中听过,还没有机会到现场感受。
邓红梅看秦放歌的意思,秦放歌就笑着说,“其实我可以弹快点,节奏太慢,容易把人催眠。”
吴泓芹和肖雨然都面露喜色,邓红梅自己也想听听,秦放歌的不同演绎。
的确,对于一般人而言,秦放歌把这首曲子,弹得也实在太慢了,半天蹦不出一个音来,等着都挺心焦的。
秦放歌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就开始演奏。
几个音符一起,原本坐着的邓红梅都开始站起身来。
秦放歌的确是加快了速度,但这速度,并没有飙到他的极限。
根据邓红梅对秦放歌手速的了解,只要秦放歌愿意,他完全能在二十分钟左右,把这首变奏曲全部演奏完毕。
真那样的话,对听众而言,真可谓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听觉盛宴,因为一定会是狂风暴雨,根本停不下来的感觉。
但秦放歌没有做得那么绝,他只是把速度放慢了三分之一,但听起来的时候,感觉却是大不一样。
最起码,乐句的行进速度流畅了很多,没有那么强烈的催眠**。
但同样地,留给听众仔细欣赏,甚至是思考的时间,就没有那么充裕了。
秦放歌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关注几位听众的表情,他只沉醉在他的音乐,他的钢琴,他的琴声中。
大家都说这首钢琴曲的内涵很多,主要还是想要表达一种宁静淡定的人生态度。
此刻的秦放歌,在演绎这首曲子的时候,也仿佛是在重新经历一次灿烂辉煌的人生。以最初的咏叹调为起点,发展,衍生出后面各式各样,波澜壮阔的变奏曲,到最后回归原点。其实也正是和人生的路程一样,从无到有,再重归虚无。从生到死,算是一个轮回。
不同的是,每个在人生阶段,所经历的不同的事情。
但在琴声中,多少都会找到一些共鸣。
或是无忧无聊的童年时光,或是青涩无果的初恋,以及刻苦奋斗的篇章,灿烂辉煌的成功阶段。
古典音乐或者说严肃音乐就是有这点好处,不管是演奏者还是听众,都能体会到更多的情感因素,这些情感可能是相同,也有可能是相反的。
但只要有情感存在,哪怕有更多的不确定性,但只要有所理解,有所领悟,有所收获,就相当值得。
严肃音乐不是像流行音乐一样,大家所能感受的情绪都是一样的,这点,在创作的时候,基本就已经注定了!听众不需要太过用脑主动思考,被动接受流行歌曲中的喜怒哀乐就好。
这个时候,邓红梅,肖雨然以及吴泓芹,就是积极主动地,跟着秦放歌的琴声,去体会,去领略,他内心更深处的音乐世界。
相比起她们已经听得耳熟的一个半小时版本,这个版本的变奏曲,无疑少了些宁静平和,多了些ji'qin和热血。
不像是之前,以一个老人回忆往事的角度,平平道来,波澜不惊。
秦放歌这次的演绎,更是像一个懵懂闯入这个世界的人,所经历的一系列人生经历。让她们感同身受,那些幼稚的、青涩的、激昂的、热血的、平淡的等等事情和东西,都在她们的成长岁月中,留下过痕迹。
这时候,再被秦放歌的琴声悄悄唤醒,回忆起来。
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回归于平静,或者说是,回归于死亡。
但两者的感觉,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说不上谁好谁差,感觉就像是人不同年纪,有着不同的人生感悟一样。
秦放歌这会演奏了将近一个小时,等他结束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邓红梅和肖雨然吴泓芹几个,虽然知道这已经是终点,就是最初的那首咏叹调的完结。
可在内心地,她们还是期望这并不是终结。
直到秦放歌从钢琴前站起身来,她们才意识到,这段波澜壮阔的,伟大辉煌的旅程,真是已经告一段落。
对她们来说,是相当难得听觉盛宴,秦放歌用他的琴声,带领着她们,参与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人生冒险和体验。
邓红梅毕竟上了年纪,站得太久,也是全心投入去聆听秦放歌的琴声去了,久不挪动,脚都站发麻了,等秦放歌的演奏结束,邓红梅想为这段精彩的表演鼓掌的时候,才发现身子站立不稳。
吓得她旁边的肖雨然和吴泓芹连忙伸出手来,搀扶住了她,秦放歌也关心地问她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邓红梅尴尬地笑笑,“听得太认真,腿站麻了,等下就好!”
这个时候,肖雨然和吴泓芹也不敢乱动,她们都有腿麻的时候,知道那滋味,最好是等邓红梅自己恢复。
邓红梅还自嘲地说,“这把老骨头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秦放歌笑着讲,“邓老师还年轻着呢!看周先生都八十多岁了,身体好,精神也足!”
“我可比不得周先生!”邓红梅笑着说,“周先生跟你一样,算是异数,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搀扶着她的肖雨然和吴泓芹也齐声迎合秦放歌,说邓红梅正值人生最巅峰的年纪。
邓红梅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没一会就恢复了正常,然后,邓红梅还怪秦放歌,“都是你弹得太好听了的缘故!”
秦放歌笑着承认他的错误,邓红梅则感叹着说,“听你弹钢琴,感觉像是又把人生重新经历了一遍,非常奇特,也特别精彩,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吴泓芹也跟着点头,“和之前的版本,各有千秋,都是世界最顶级的音乐。”
肖雨然也道,“感觉这次的演奏少了几分深沉,增加了更多的活力和ji'qin,可能因为角度不同的缘故。两个版本都特别精彩,我都喜欢!”
秦放歌却是谦虚道,“我只知道,没有之前的版本那么催眠。”
邓红梅活动了一下身子,倒也没有忙着坐下来,“秦放歌在演奏的时候,有他自己独到的地方。光是这丰富的情感表达和感染力,就值得你们学一辈子了!更别说其他方面的东西了,学海无涯,你们应该感受得到的。”
吴泓芹和肖雨然齐齐点头,秦放歌居然也跟着点头,“邓老师说得对,我也觉得,学得越多,不懂的东西就更多,希望下次在演奏的时候,还能有所进步。”
然后,他就又再度成了肖雨然和吴泓芹学习的标杆,“听到没有,这也是秦放歌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你们的那点成就,以后就不要再提!先努力提升自己的技艺,丰富自己的内心,才是正途。”
肖雨然和吴泓芹当然乖乖受教,然后,活泼的肖雨然还问秦放歌一些她藏在心底的一些问题,比如那些特别有规律的,每次都增加一度卡农变奏曲,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之类的问题。
这个,秦放歌只能说这是作曲手法,含义什么的,他当时也没想太多,觉得这样很不错,就用了上去。
秦放歌的确无从猜测当初巴赫创作这首曲子时候的情况,因为不管怎样,都只是猜测,距离真相,始终是有段差距的。
虽然他现在已经把这首曲子,变成了他自己创作的,可有些东西,秦放歌还是觉得有必要坚持的。
肖雨然对这样的答案其实并不算满意,她还准备了很多类似的问题呢!
可惜秦放歌的样子,也并不像是存心说谎的样子。
邓红梅倒是表示理解,“创作这样的曲子,想要表达什么样子的洞仙歌,秦放歌自己当然应该最为清楚,但当时的状态,或者说忽然其来的灵感,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肖雨然,你更应该从乐句上去仔细分析,在聆听中细心去感受,而不是这样直接去问他。”
肖雨然连忙点头表示了解,剩下的问题也再问不出口了。
邓红梅却就这个问题,多发表了一些意见。
最让肖雨然她们感受深刻的,每当一部伟大的作品创作出来之后,就有了其独立的生命和品格。而且,灵感本来就是相当玄乎的事情,事后回想的时候,作曲者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创作出这样精彩绝伦的作品来?
说了一会各自的感受后,吴泓芹还问秦放歌,“秦师弟有没有把这次版本录下来的想法?这样我们也可以经常听到了。”
秦放歌就笑着回答道,“那不知道得录多少唱片了!”
邓红梅呵呵笑,秦放歌倒是自信得很,不过这其实也不奇怪。每个人的精神状态每时每刻都并不是一样的,所演奏出来的同一首曲子,自然也不会千篇一律的相同,多点感悟,多点理解,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