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欺骗
谢端闻言,手中的动作一滞:“团团,何出此言?”
说罢,心里头涌起一阵失落。
谢端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她日后会觅得如意郎君,而他也会娶新王妃。
可是这话从谢明珠口中说出来,谢端觉得十分难受。
谢明珠没有注意到谢端的异常,继续道:“这不是看着母后为太子皇兄举办赏花宴嘛,再过个四五年不就轮到二皇兄你了?”
“所以啊,团团就想,二皇兄成日里拿团团绘画的缘故,会不会是为了以后的二嫂嫂?”
谢明珠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朝谢端眨了眨眼睛。
谢端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来“是”这个字的。
说完这个字,谢端感觉自己都没了力气一样,坐在了椅子上。
谢明珠以为谢端是方才绘画站久了才会如此,因此没有想到别处,而是叫了人端果子上来。
“今儿六尚送了新鲜的蜜桔,二皇兄尝尝。”谢明珠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在此处,而后坐下,伸手从盘子里拿过一个圆圆的蜜桔,递给谢端。
谢端笑笑,剥开桔子皮,分了一大半给谢明珠:
“闻着就香甜,团团尝尝。”
“谢谢二皇兄。”谢明珠接过,掰了一瓣塞在嘴里。
“嗯,好甜,二皇兄你多吃点,回头团团叫人多拿些送你宫里。”谢明珠又塞了一个给谢端。
“好啊。”
两个人坐了一会,谢明珠觉得也是无聊,寻思着赏花宴应该还没有结束,便怂恿了谢端跟她一起去。
谢端捱不过谢明珠,只好被半拉半推的跟着谢明珠来到了御花园。
此刻,御花园里头热闹一片,这次来的各家夫人一个个都上去想要跟徐宁娘套近乎。
徐宁娘基本上微笑应答,脸上不带半点不悦。
“好热闹。”谢明珠一踏进来这园子,悄悄的跟谢端打趣了一句:
“二皇兄你说今日来了多少人啊这是,那些脂粉香味都把花香完全盖住了。”
谢端抬眼大概的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片珠环翠绕,压根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
面对谢端的回答,谢明珠摇了手里的一把玉骨团扇,扇面绣的是一枝桃花,正好与这春日景色融为一体。
“走吧,咱们也凑近了看看。”谢明珠拉起谢端的手就往里头走,后者低头看着被谢明珠牵起的一只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团团,好想你就这样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
兄妹二人走的近了几分,里头的各家夫人、小姐纷纷下跪行礼。
谢明珠说了一句免,便冲徐宁娘问了安。
“难得见你这个小丫头自己出来。”徐宁娘笑着搂住谢明珠,又看向谢端道:“端儿你也来了。”
“是,儿臣陪团团出来走走的。”谢端答话毕,徐宁娘就吩咐了左右端了椅子,让两个孩子坐了一桌。
这时有几家夫人看见谢端,也难免私下议论起来。
谁都知道这位二皇子的生母淑嘉贵妃已经逝世,原本朝上那些有女孩子在后宫的大臣,都上了折子说什么“望陛下怜惜儿子,替他寻个养母”云云,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明武帝后来就直接去问了谢端,谢端说生母只有淑嘉贵妃,而且淑嘉贵妃生前与皇后也是交好的,因此……这让朝中的那些人的小算盘再一次的落空。
谢端何曾不知道这些人的的打算?
一个个的说什么要为了他好,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家族打算。
自打那次选秀以来,这后宫新进来的女人都知道后悔了。
所以眼下有他谢端这么一个没有养娘的皇子,自然是如同狼见了肉一般,群起夺之。
只是没想到他只要皇后。
唯有皇后娘娘待他才是真心的,其他后妃都是虚情假意。
而且这辈子,他也不要做什么皇帝。
他只希望自己这辈子能够做个贤王,一心一意的辅佐日后登大宝的太子殿下。
上辈子得到了皇位又如何,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谢明珠方才说的新王妃……他想,他还是随缘吧。
或许总会遇见呢?
谢端想事情一时间入了神,没料想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二皇弟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一起响起来的声音便是谢明珠的:“太子皇兄!”
谢明珠扑了过去,扬起头看向谢长熙:
“皇兄可要仔细瞧瞧。”
谢端正欲起身见礼,谢长熙忙摆手:“二皇弟坐。”
“咱们兄弟不拘这些虚的。”
“是,臣弟谢太子皇兄。”
谢明珠缠着谢长熙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感觉有数道目光往这儿汇聚。
敏和公主很是识趣的站到了一边。
不用问,那些目光自然是落在太子皇兄身上的。
而且这一过了年,谢明珠就发现自家太子皇兄过了一年后,似乎长的更为俊俏几分。
嗯,这肯定是跟了父皇的。
谢明珠以前听自家母后说过,自家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是盛京城里头的俊俏公子一名,那些闺秀都想要嫁给他。
只是没有想到当时的谢临选择的是徐宁娘。
而且还为了她几乎空置后宫。
想想自家父皇的痴情模样,谢明珠觉得自己的这几位皇兄日后肯定都不差。
闲话稍说,这会子谢长熙这个正主儿露面了,赏花宴也就开宴了。
谢长熙和谢端坐在徐宁娘的左侧,谢明珠坐在右侧。
下头则是一侧坐了各家小姐,一侧坐了各家夫人。
徐宁娘说了些场面话,就命人上了歌舞。
谢明珠低头吃东西,时不时看看谢长熙的反应。
只看见她的太子皇兄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压根就不见得对这场上的各家小姐动了心思。
再看看二皇兄,他横竖也是觉得无趣,索性埋头吃起了东西。
谢明珠咬了一口弹嫩的丸子,跟兔子啃白菜似的,一点一点的吃。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种类似选妃的套路,后面好像都要让各家小姐上来一展才艺的罢?
事实证明谢明珠真的没有说错。
下头有家夫人大概是猜到了徐宁娘的心思,便是斗胆说了几句让各家小姐一展才艺的事情。
这话正中徐宁娘下怀,后者点点头,又命人拿了玉佩,玉如意,玉镯子等一些玉质物件。
那个玉如意,谢明珠很清楚代表着什么。
当初父皇与母后定亲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柄玉如意,象征新人日后称心如意。
所以说,今儿这要是哪家小姐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睐,徐宁娘就会赏了玉如意给她。
一时间场上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柄玉如意上头。
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这柄玉如意可不仅仅代表太子妃的身份,更是未来一国之母的象征。
现如今这朝堂上,明武帝所倚重信任的,是徐家;所宠爱的,是徐家出来的皇后。
故而谢长熙这个太子的位置,你说牢不牢?
当然牢固。
谢明珠一直都记得,上辈子直到父皇死之前,太子皇兄也没有被废。
只是她成亲的那夜,新帝登基,登基之人不是太子皇兄,而是另一个人。
所以,谢长熙的下场,谢明珠觉得她应该能猜中。
不是死,就是剥夺身份废为庶人,圈禁。
谢明珠撑着下巴,一边想着这回事,一边看向场中央展示才艺的各家小姐。
谢端低头戳了一下摆放整齐的桔子,看样子也是觉得无聊透顶。
这样的场景,自他上辈子登基之后,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每个人都想要绞尽脑汁的进入后宫,可是没有一个人成功。
甚至坊间传闻他好男风云云。
这些他都一笑了之,不可置否。
“那后宫三千,都不及你明珠一颗。”
“我拼了一切才换第二次的机会,再不能重蹈覆辙。”
“皇帝我谢端做过,不得宠的二皇子他也做过,如今只剩下一个贤王没有当过。”
“团团,我知道你要保谢长熙。”
“保他登临帝位,一世无忧。”
“那么,我都依你。”
……
御花园这头热闹着,竟是让明武帝也亲自来了。
明武帝自然而然的叫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皇后的身边,叫下头的人都免礼:“都起来,朕原是听说皇后举办的赏花宴热闹,这才过来瞧瞧。”
“你们自便。”
明武帝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家常便服,坐在皇后身边,更像是一对平凡人家的夫妻。
“或许这就是夫妻之道罢。”谢明珠在心里头默默地说了一句,再抬眼时,发现场上有些人的目光,在明武帝的身上流连。
明武帝如今还没有到不惑之年,十来年的帝王生活使得他气势更加逼人,若是胆儿小的碰见了,指不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光顾着流冷汗了。
明武帝年轻时也是十分好看,如今这张脸似乎都没有多大的变化,自然是勾的部分人的?心。
而且有些夫人也是觉得,若是自家运气好,出了一个太子妃,后头要是再来个进了后宫当了宠妃的,那可不就是祖坟冒了青烟的好运道吗?
谢明珠要是知道这些人的心里所想,估计要狠狠地嘲笑几句。
一个太子妃一个宠妃,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会想呢?
再说了,父皇若是不乐意宠母后一个人,这后宫里头早就不知道塞了多少妃子进去了,轮得到她们这些人算计不成?
所以说,现在谢明珠对一些人觉得那是真的无话可说。
那些自不量力的事情,怎么偏偏要上杆子去做呢?
答曰:自然是为富贵名利不顾一切。
这是事实,也是无奈。
再看看这些场中展示才艺的姑娘们,谢明珠未免觉得有几分悲哀。
她们都是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弹琴练舞都只是为了搏未来的夫君一笑。
如今为了个太子妃的位置,也似乎……如乐坊的人一般,用尽浑身解数,想要赢得谢长熙的一个轻笑。
不同的是,那些乐坊人是为了赏银,而这些人是为了玉如意。
谢明珠觉得,若是以后她非要这般的话,那她宁愿不嫁。
从来高门大户选主母都是要勤俭持家的,品貌双全者,而不是单单看弹琴跳舞的。
可这弹琴也好,跳舞也好,都只是为了能让旁人是否有进一步了解自己的心思。
所以说……唉,谢明珠也不知道如何说,只是听着这一个个宛如空谷黄莺之声的各家小姐,心里头越发悲凉。
好在她的父皇母后都是顺着她的心意来的,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同意她嫁给黄枫。
只是这辈子……谢明珠倒是巴不得父皇母后为难一下某人。
谁让这人之前不好好说话,弄出来那么大个误会!
此时,在前头打仗的定北侯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娘子都准备联合他的岳丈岳母坑他了。
说起来如今这对雪牙部落的战役已经快到了尾声,多亏容慕哲用兵如神,打的雪牙部落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雪牙部落的首领更是在亲自出战的时候被容慕哲一箭射死,如今雪牙部落算得上是仓惶奔逃了。
容慕哲自然是不会放过雪牙部落的任何一个人,只不过在路上碰见了大雨,导致军队不得不延后几天,等待大雨过去。
要说这草原作战不方便的一点就是碰见大雨,这雨哗啦啦的一下来还带着让人睁不开眼的风,所以这也让雪牙部落得了喘息的机会。
也幸好之前江南水道粮草被劫案早早告破,否则如今这么多的士兵,什么都没有的吃,估计只能吃野草了。
眼下大军的粮草充足,就算容慕哲的部队三个月不出发,也是管够的。
对比之下,雪牙部落的人就显得很倒霉了。
雪牙部落连连溃败,最好的成绩不过是误打误撞与大梁军队打了个平手,如今这首领由死了,新上任的首领纵然都是之前指定的那一位,木巴鲁图的儿子——木里斯安。
可是这之前的大臣,都是木巴鲁图的旧臣,如今觉得人死如灯灭,便是聚集起来,不过几天的功夫就软禁了木里斯安,由着他们这些人把持部落。
木里斯安年纪尚小,还是处于一种懵懵懂懂的状态。如今他看见这些人虽然软禁了他,但是山珍海味美酒美人应有尽有,当然,除了他不能主持部落的事情之外。
故而木里斯安居然是老老实实的过起了软禁生活,觉得十分惬意。
容慕哲一开始收到消息的时候是打算去劫持木里斯安去要挟这些人的。
无奈这木里斯安是个不顶用的人,跟刘禅有的一比。
两个人都是乐不思蜀。
而且探子还报,如今把持雪牙部落的全是一群好战分子,也就是说,这雪牙部落哪怕是还有一个人,都打算与大梁死磕到底。
“既然如此,那么就别让他们都活着了。”
“等大雨停了,找出他们的老巢,直接结果。”
“或许你们还能赶回去吃粽子。”
而他容慕哲,也能早一点回去见他的小姑娘。
想起来先前暗卫替他打的掩护,容慕哲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没办法啊,谁让明楼的那些人一说话都会露馅?否则他手底下的人也不会如此为难,他也不会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谢明珠无意间发现这件事。
倒不是容慕哲有心瞒住,则是一开始这明武帝本身就对明楼没有好感,更别说……唉。
所以这就是容慕哲要隐瞒身份过来的一个重要缘由。
等到时机成熟,他自会和盘托出。
——
再说这宫里头,今儿下午一个多时辰尽看这些世家小姐表演了,苦得谢明珠是走也不是,睡也不是。
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如今徐宁娘这儿的玉制物件都送了出去,除了这柄玉如意。
明武帝看见那柄玉如意的时候,也知道了徐宁娘要做什么。
说起来谢长熙这个孩子,明武帝也是有些头疼。
他跟他这个臭小子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已经惦记宁娘了,好不容易把人娶回家,自然是得疼宠着。
哪里像这个臭小子,根榆木疙瘩似的。
说起来这小子要是有了心上人他也不会怪罪,少女都怀春,何况男子?
不然也不会有《关雎》了。
“熙儿。”徐宁娘柔柔的喊了一句,示意他说话。
一个下午,太子爷表面上看着是认真的看着场中央的每一位姑娘的表演,实际上这脑子里想的全是之前文太傅教导的各种道理。
为此当徐宁娘喊他的时候,他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站起来冲徐宁娘行礼:
“儿臣在。”
见大儿子恭恭敬敬的冲自己行礼,徐宁娘发现她之前给的眼色全部白瞎了。
无奈至极的皇后娘娘只得命人收走玉如意,让人送了这些夫人小姐们回去。
场上的这些夫人小姐纵然心里头很遗憾,但是想想别人也照样没有被看上,这心里头也才舒服一点。
不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这太子爷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娶亲罢?
总会有那么个幸运儿的。
见得这些夫人小姐们都走了,皇后娘娘趁了没有外人,便直说了:
“熙儿是一个都看不上,还是有看上的却不敢跟母后说?”
谢长熙冲徐宁娘行礼:“回母后的话,儿臣一个都看不上。”
太子爷如此不拖泥带水的回答,皇后娘娘表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她这傻儿子是真的对感情一窍不通?
明武帝看着情况不对赶忙安慰几句,趁徐宁娘被他哄住的时候,让谢长熙还有谢端谢明珠三个人一起离开。
三个人求之不得。
等走出了举办赏花宴的地儿后有一段距离了,谢明珠才道:
“大皇兄能不能说说,自己心里头所希望的?”
榆木脑袋谢长熙:“自然是海清河晏,国泰民安。”
谢明珠:……
缓缓的转头看向一旁的二皇兄,那眼神似乎在问:我真的没有说清楚?
谢端笑着摇摇头:“没有。”
于是,敏和公主再一次的确认了,自个大皇兄是个心里头只有国事的太子爷。
至于美人什么的,在他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
谢长熙路上说太子府里头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先告辞,只留下谢端谢明珠二人,在这九曲长桥上慢慢地走着。
这九曲长桥两边都是湖水,风送了远方的花香前来,夹杂了几分清凉的湖水味道,叫人烦闷的心情也疏解几分。
“二皇兄,你说这太子皇兄这么不开窍咋办?”
“以后我那太子妃嫂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谢明珠又想起来上辈子都没有成婚的太子皇兄,十分的头疼。
说真的,只要是谢长熙喜欢的,这姑娘又不是什么花街柳巷出来的——当然太子爷不会闲得蛋疼去逛这等烟花之地,故而花街柳巷的姑娘都不会有。
明武帝跟徐宁娘都会同意。
其实这也是庆幸,庆幸徐家得帝王如此看重,才不会让谢长熙乃至以后谢竫的亲事,都被绑上政治目的。
绑上政治目的的亲事,大多数都不会幸福。
这种亲事,与其说是秦晋之好,倒不如说是两家联盟的信物。
要是两家实力差不多也就罢了,好歹也能相敬如宾,若是不一样,那就注定了弱一方就得忍气吞声的过下去。
所以谢明珠一行人是幸运的。
谢端一旁听着谢明珠又开始犯了难,便道:
“其实缘分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或许太子皇兄有了心上人,但是觉得现在不能说出来?”
谢明珠:你觉得一个成天脑子里心里头只有国事政事的人,会有心上人这种东西?
见谢明珠不说话,谢端又道:“要不,团团有空去太史局问问?”
谢明珠:“算了算了,太史局那群人净会说些好听的,还是别了。”
何况这要是传出来一国太子姻缘还没有着落的消息,估计这整个大梁又不知道多出来多少乱七八糟的猜测。
为此谢明珠只能放弃,静观其变。
回了明珠宫,谢明珠脱了鞋子就半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嚷嚷着腿儿酸,叫了安如替她揉捏。
安如揉捏的手艺很好,谢明珠很是满意。
看着替自己认真揉捏腿当然安如,谢明珠顺嘴问了一句:
“安如可有心上人了?”
安如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并不敢将自己喜欢定北侯的事情告诉谢明珠,而是道:
“奴婢宁愿在公主身边熬成老嬷嬷,也不愿意嫁人。”
“为何?”谢明珠很是奇怪。
按道理来说,大户人家的奴仆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被放出去嫁人,更别说安如这种了。
像安如这种跟在谢明珠身边这种有头有脸的,日后嫁个六七品官员,做个当家夫人,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如今她倒好,宁愿熬成老嬷嬷也不嫁。
安如这话叫戚烟听见,后者看向谢明珠的侧脸,欲言又止。
公主啊,你说奴婢应该怎么办呢?
安如喜欢的人喜欢你,奴婢真的很担心有一天安如会因为爱而做出来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说起来安如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的这种事,谢明珠想起来之前自己干过的一件蠢事。
那个时候她瞧着安如似乎对还少护卫的许臻言有意思,就想着给人撮合……没想到没成功。
更没有想到,许臻言的目标是她,她敏和公主谢明珠,才是被他放在心上的心上人。
想到这件事情以后,谢明珠忽然问了一句:
“当初你是不是对定北侯——”
安如一脸慌张的跪下,低着头的时候都能听见心里头砰砰砰乱跳的声音。
“回公主的话,奴婢那个时候少不更事,还请公主原谅。”
“是这样吗……”谢明珠似信非信,可最后还是看在安如一脸诚恳的份上,信了几分。
“起来吧,地上凉。”谢明珠顺手塞了一个桔子给安如:“不用太紧张。”
“是,公主。”见这关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安如这才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个秘密都不能叫旁人晓得,否则就是一场祸事了。
“不过听说这雪牙部落的首领被定北侯一箭射死,父皇很是高兴呢。”谢明珠一脸兴奋的说着此事:“这样一来,父皇或许就能对他少些偏见。”
或许敏和公主不知道的是,这岳丈看女婿,本来就是带了偏见的。
“如今只要等到大雨停了,这雪牙部落只怕是顶不住大梁的神兵天降,到时候都得老老实实的被押解进京。”
“只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其实谢明珠担心的不是大雨什么时候停的问题,而是这大雨一旦下久了,这军中就容易染上疫病。
到时候,就算是是定北侯有万夫莫敌的本事,也架不住啊。
安如看出来谢明珠的担心,道:“公主放心,前朝传来消息,陛下已经命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带着穆神医所书的治疗各种疫病的方子,还有足够大军所用的药材,对此公主真的不必担心。”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谢明珠心里的这块石头才落地。
只希望她的定北侯能够早日平平安安的归来才是。
过了几日,谢明珠去了洛亲王府见江韫。
江韫的身子倒是养的一日比一日好,脸上也比之前怀孕的时候圆了些。谢明珠先是见过里头睡着的奶娃娃,这才出来跟江韫说话。
“说起来这兴昌伯府到如今还是把柳莹看成宝一样不是?”
谢明珠起了个话头,江韫接了话道:“那可不是?”
“如今这柳莹身怀有孕,什么都要吃好的,如今一天一碗的官燕更是少不了。”
这官燕价格也不便宜,单柳莹一天就要用了十两银子的官燕,也还是不满足。
你说这兴昌伯府要是在明武帝眼里头还算有那点位置的话,也是真不稀罕这些东西。
只是这兴昌伯府愣是不得待见,加上兴昌伯平时又是个花银子大手大脚的主儿,所以若是真的照柳莹那般吃,只怕是这整个兴昌伯府都要被她所吃光了银子。
“所以啊,这几日王爷上朝回来的路上,总是碰见兴昌伯。”
谢明珠知道谢慎掌管户部的事情,而户部又是向来油水最多的,而这兴昌伯下朝寻谢慎,无非就是想要求个户部的差事。
没想到这谢慎愣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气的他兴昌伯原地跺脚,而后头的人也在看他笑话。
“皇叔能给他才奇怪。”谢明珠一只手撑了下巴继续道:
“这兴昌伯八成不知道他那个好夫人做的什么好事,否则也不会这般疼宠了。”
“不过咱们也不去掺和,看看这兴昌伯府能被柳莹祸害到什么时候。”
“有道理。咱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任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江韫赞同谢明珠的说法,又道:
“上次你怀疑柳莹借种生子,怎么样?查出来了什么没有?”
“暂时还没有,只能说柳莹做事情太小心,如今竟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也只能说她这个人太过狡猾。”江韫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子,说起了北部的事情:
“听说定北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逼得这雪牙部落溃败而逃,如今只等着雨停,再杀他个片甲不留!”
“皇婶婶说的是。”谢明珠及时接了一句话,又听见江韫道:
“要不是只能看着府上的几个臭小子,我早就去战场会会这些混账东西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谢慎的声音。
“去什么去?老老实实待在府上,哪里都不准去!”
谢慎下了朝就过来了,看见谢明珠的时候打了个招呼。随后道:
“你们猜猜我看见谁了?”
“兴昌伯。”江韫显然是习以为常:“怎么?这个人还一直缠着你不放?”
谢慎点点头,坐下来继续道:
“不过我也跟他说了,这种事情我一个亲王做不了主,让他去找陛下。”
“唉?你确定父皇会见他?”谢明珠认为,兴昌伯上次挨得那顿打简直是颜面尽失,如今他还有勇气跟父皇说这种事情?
不是谢明珠看不起残疾,而是这个兴昌伯做出来的事情都很恶心。
所以谢明珠觉得,她要是是父皇,指不定要如何磋磨这货一顿。
而且退一步来讲,如果真的被兴昌伯如愿以偿,叫他进了户部,那这户部的银子怕是只会少而不会多。
所以父皇十有八九都不可能会答应这种破事。
说真的,能让兴昌伯踏进御书房,也是不太可能的。
总之,这兴昌伯别说是想要进户部,这朝廷上的事情,他都别想插手。
就因为明武帝不待见这人。
谢慎笑笑不说谎,显然就是等着看戏的样子。
江韫说着说着又提起来前几日的赏花宴:“怎么样,你太子皇兄有没有正眼瞧过一个姑娘?”
“没有呢。”谢明珠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也不知道太子皇兄什么时候开窍……”
她那个榆木皇兄,她谢明珠老感觉这人好像一辈子都没办法开窍。
江韫闻言竟是乐了:“你说你那父皇母后吧,不让太子府里头有近身的宫女,更别说塞人这种事情了……如今净也打起来了提前定下太子妃的主意,可是你那母后急招着要做皇祖母?”
谢明珠思考一会,很是纠结的来了几句:“若是真的,那我那太子皇兄的孩子,岂不是只比小四儿小了几岁?”
就一个年龄问题,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谢竫,稀里糊涂的的要成了叔叔?
谢明珠:我怎么觉得这个问题越来越奇怪?
见聊天的话题都不知道歪去哪儿了,谢明珠又看了看眼巴巴坐着的谢慎,只好找个理由起身离开。
没办法,谁让皇叔的眼神那么可怕?
出了洛亲王府,谢明珠想想自己也是许久都没有去过静安国公府了,便叫了人抬了她去静安国公府。
静安国公府门前,轿子刚刚停下。
国公府的偏门处,被人丟出来了一个人。
“去看看是谁。”
梧桐应了。
不大会儿,梧桐把还有气儿的兴昌伯给拎了过来。
“稀客啊。”谢明珠看着因为被打的鼻青脸肿而半眯着眼睛的兴昌伯:
“伯爷好兴致,居然还有空来静安国公府,怎么不在家里陪娇妻?”
兴昌伯闻言,这脸上就有点尴尬:“本侯爷想着,以后孩子出世了,总不能叫他跟着我这个做爹的一样,无所事事。”
“没想到伯爷也是个有上进心的人。”谢明珠说着这话的时候,身后方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呀!团团!”说话的自然是徐初时这个御史大夫,后者上前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跟谢明珠相谈甚欢的兴昌伯。
想起来刚刚被自己下令丢出去的兴昌伯,徐初时把谢明珠护在了身后,跟护小鸡仔似的。
“兴昌伯被我静安国公府丢出去一次,还敢试试第二次?”
徐初时这话明晃晃的威胁,兴昌伯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捂住发疼的屁股,急急忙忙的上了轿子,一副溜之大吉的模样,唯恐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这人也是过来求官的?”
“可不是嘛。”徐初时牵着谢明珠一格一格的上台阶,又道:
“我也听说了兴昌伯想要去户部这个地儿,后来听见他说什么洛亲王没用……
“我看是他自己没用。”江韫在一边接了谢慎剥好的坚果,一边继续道:“如今就这么看看,这位兴昌伯八成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看样子是不会罢休了。”
“只是我很期待,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就在谢明珠说了这话后不久,兴昌伯府闹出来一件事情。
原来这兴昌伯果然还是本性难移,平日里打着去别家串门的主意,实际上则是偷偷的出去买了一栋宅子,里头搁了他的美妇。
此事一出,柳莹当即被气的叫了大夫。
却没有对外声张。
柳莹说,我要这别宅妇不得好死!
于是,柳莹立刻叫来心腹,如此吩咐了几句。
心腹点点头就下去办了此事。
过了几日,柳莹照常挺了个五个月的肚子给老太太请安,临时不知怎的,竟是在这老太太的正房院门口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心口疼,然后就晕了过去。
这可把老太太给吓得不轻。
好一顿折腾后柳莹总算是醒了,可还总是嚷嚷着心口疼。
为此这老太太打发人去寻兴昌伯回来。
只是这兴昌伯最后是在一处隐蔽的宅院里头被寻过来的,寻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脂粉味,一看就让人知道他做什么了。
这老太太气的差点一个白眼晕过去,可是想着里头嚷嚷着心口疼的柳莹,便是怀疑是不是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果然,好一顿折腾后,在这外室的衣柜下搜到了一个扎满钢针的娃娃,上面可不就是柳莹的生辰八字。
这下子老太太可是越发气的狠了,直接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了事,还叫人牢牢看住兴昌伯,不许他再出去。
为此这件事情成了整个盛京城茶余饭后的闲谈。
——
北部的雨下了一个月总算停了,容慕哲派了探子打听清楚雪牙部落的藏身之处后,就带着大军出发了。
只是谢明珠没有想到的是,这过了一个月,飞快传回朝廷的急报,居然是“定北侯埋骨于悬崖”!
朝野震惊!
情急之下,明武帝派了江晏之为副元帅,带领十万大军开拔边境,并且留了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很显然,明武帝不相信定北侯会轻易的死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谢明珠也知道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谢明珠正跟着蝉衣学习。
闻言,谢明珠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安安静静的跟蝉衣上完课,才把自己关在了内室里头。
“定北侯埋骨悬崖!”
“定北侯埋骨悬崖!”
“定北侯埋骨悬崖!”
这七个字,跟魔音一般,在谢明珠的耳边不断的回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谢明珠还想起来他曾经答应过的,答应会平安归来的。
“你个骗子!”
“许臻言你个大骗子!”
谢明珠背靠床榻,整个人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就开始静静的哭。
她也不敢哭的太大声,唯恐惹了旁人非议。
之前她那么的平静,实际上心里头早就痛的麻木。
“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