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驰走了，霁瑶留下收拾房间。其实就是曾经的库房，几只货箱拼成一张床，墙边一排货架放杂物，好在空间大，不觉得憋闷。她把药品、食物、营养剂分类放好，这里什么都缺，她应该列个清单让袁驰去取。

    整理好药品重新回到中庭。去的时候正是关键时刻，众人七手八脚按着男人，他还在抗议，要求换人。老六直接拿毛巾堵住他的嘴，又叫人蒙住他的眼，大吼一声砍了下去！

    没听到惨叫，一声强忍的呜咽，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液喷溅的声音在封闭的地下洞穴响得令人胆颤。这一刀用尽了老六的全身力气，成功后他腿抖地瘫软下来，骂了一连串脏话。

    第一关过了，后期会否感染才是关键，与天地挣命的人生命力都特别顽强，希望他能挺过。

    霁瑶把药交给女医生，她姓贺，和截手臂的男人是一对。这支队伍老女老少齐全，男多女少，最大的六十多，最小的六个月；有一开始随严老大从基地出走的，也有后来加入的；他们很和谐，像一个大家庭，齐心协力守护得来不易的平静。

    霁瑶很乐意加入他们，只要能帮上忙都不遗余力，她现在精力无限，可以做的更多。

    “我想在山下再加个哨位。”严老大领着袁驰往山下走，“今天这几个是探路的，我怕还有后手。”

    袁驰没接他的话，而是盯着脚下的泥土问：“尸体怎么处理的？”

    严老大一愣，旁边一个年轻人指着下面道：“埋了。”

    袁驰蹲下，抓了一把新鲜的泥土：“挖出来烧了。”

    废土存活的猎犬嗅觉异常灵敏，如果对方带了——年轻人明白过来：“实在人手不够，只能先把伤员带回去。”

    危机之下紧急善后，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袁驰沿着山路几乎没有遗漏地清理痕迹，敏锐的洞察力，缜密的行动力看呆几个年轻人。

    “老大，这人什么来头？”

    距离最后那场丧尸大战已经过去十五年，当时还是孩子的年轻人们可能不记得袁驰这个名字，但严老大这代人不可能忘记这个末世炼狱中如战神一般存在的男人。

    建立第一个平民基地，带领一支小队从丧尸腹地首都护送疫苗至HN，无数次从尸群中突围援救绝望的人们。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为深陷黑暗的人们带来曙光，指引他们继续前行。他在哪，希望就在哪。

    严老大不信命，但他由衷想说一句：“他是希望。”

    天黑众人才聚在一起吃饭，石子馍，沙鼠炖豆子，闻起来很香。

    霁瑶盯着一直和严老大一起的袁驰有点怨念，他们怎么有那么多话好聊，他总共也没跟她说过几句。

    “你多大了？”终于得闲，贺医生关心起了霁瑶。

    “21.”

    “看起来可不像，像未成年。”

    她有什么办法，袁驰一开始也把她当孩子看。

    “不过很能干，”贺医生见她一直往那边瞧，笑了笑，“那是你对象？”

    她点头，知道那人听得见，又重重“嗯”了一声，正说话的人明显停顿了一下。

    “你们很般配。”

    她也这么觉得，笑着往刚截了手臂的男人方向看了看，“你们也是。”

    贺医生好笑，“可别提他，一把年纪还小孩脾气，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习惯了没办法。”

    霁瑶不是很明白明明心里很在乎嘴上却要反着说的人，她喜欢袁驰就会告诉他，要他也一样喜欢她。她不懂也没问，默默吃完饭，准备蹭到他跟前，夏旭光来了。

    他小心翼翼捧着一支玻璃皿给她看，“你……你看……它是不是活了？”

    泡在营养液里的黑色种子已经生出白色的根须，寥寥数根，孱弱纤细，种皮膨胀有裂纹，隐能窥见胚芽的轮廓，不出意外马上就能破皮而出了。她点头，“这是什么种子？”

    “空心菜……吧？”他也不是很确定，严老大收集来的种子，有人说是空心菜，他便按空心菜培育的。

    “真好，能扩大种植吗？”

    “其实……密度大更利用种植，现在……种子太少……不敢浪费……”无土栽培在末世前是非常普及的技术，自家阳台都能种，在水、阳光、肥料唾手可得的条件下。如今在黑暗的地下，几乎什么都没有，他一个人居然能做到，“你还种了什么？”

    “番茄？辣椒？豆角？”因为没成活，他一个也不确定，“你要……看看吗？”

    “嗯。”当然要看，水培她还有些了解的。因为废土土壤一般植物极难成活，实验室采用的也是水培技术，用培养皿培育出根茎强壮的净化植物成活后再栽入沙化土壤里，到目前为止只有百分之七八的成功率。

    这片丛林土地湿润，沿路还有青苔杂草生长，是利于植物生长的条件，

    说不定能成。

    跟着来到他的地界如同进入一个脱离现实的新世界，机械拼接的巨大圆柱是地下世界的心脏，盘根错节的金属管道源源不断输送电能与新鲜空气至各个空间，负荷得游刃有余。

    “这些都是你弄的？”

    “嗯。”他不好意思地挠头，想让她进去，才发现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扫开一堆金属零件，叮铃桄榔发出一连串声音，小肥坨被唤醒，从角落爬出来嘀嘀嗒嗒在原地打转，静谧的空间一时热闹非常。

    好了，知道了，他肯定是一个人。

    夏旭光的窘迫连浮在面上的黑灰都挡不住。霁瑶没在意，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一排玻璃皿，大都无甚动静，只有几支同他手里那支一样快要破种。他不仅配出营养液，解决光照问题，还建立了一套水循环系统，植物一旦成活将会源源不断地生长，他是个天才。

    她立即跟他说了关于土壤净化的想法，如果能实现，即使只是一小步，人类也能继续在地球生存繁衍生息，她想让袁驰看到更多希望。

    事实是夏旭光的确厉害，他的想法与科研方向不谋而合，一些瓶颈却能另辟蹊径，如果在研究院，他一定能提供很大助力。

    她突然有点理解袁驰了，有些人继续待在地球只是活下去，而回到那个世界，才能做得更快更多，彻底改变人类命运。

    她突生疑虑，该不该告诉他们行星移民的事，毕竟那里才是末世人类向往的终极之地。

    “滴滴——”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安静许久的小肥坨突然发出声响，霁瑶抬头一看，惊喜：“你怎么来了！”

    男人跟夏旭光打过招呼，转向她：“很晚了。”

    很晚了吗？管它的呢，看到人她已经扑了过去，“我们回去！”挽着他迫不及待分享这个夜晚的收获，全然忘了身后真正的功臣。

    她说得滔滔不绝，眼里有星星在闪，袁驰目光落在前方，认真听着，

    快到住处时她突然停顿，“袁驰，我……头有点晕……”

    话音未落，人已毫无征兆地软倒，袁驰反应极快将她捞起抱在怀里，住宿区还有人没睡，看到忙问：“没事吧？”

    怀里的人平静地像没有了呼吸，“没事。”

    那人没再问，袁驰进屋将她放到床上，如这几个夜晚一般静静看了许久，直到红润的皮肤因为体温的流失而归于苍白。俯身给她脱衣，外套口袋里滑出一张纸条，一张手写的物资清单。他看了一眼，收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