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若初:替天行道
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责任。
自己的女儿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大半儿的错都在她这个做母亲的身上。
其实,也不尽然
不光有她这个做母亲的责任,还有那个贱人的女儿。
月夕宫宴那一次,罪魁祸首便是李若初
想到这些,杨氏一向柔和的眼眸中啐出一抹阴毒
杨氏细微的神情,被身侧的李锦尽数收入眼中。
不过,李锦却是不动声色,同陈大夫又交流了一番李若兰的病情。
又亲自送了陈大夫一段路,才折返回来。
送完陈大夫,李锦看着塌上昏睡的李若兰,忽然开口问杨氏,“夫人,关于兰儿的事情,你可有事瞒我?”
李锦突然的问话,让杨氏登时愣了一下。
杨氏心里有些惊讶,难道兰儿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妾身”杨氏犹豫,要不要将李若兰爱慕太子的事情告诉李锦。
李锦却道,“夫人如果不愿意说,便也算了。”
轻轻叹了一声,李锦又道,“我同陈大夫谈过,对于兰儿的病情,如今有两个法子。”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个,李锦同杨氏都知道。
“什么法子?”杨氏问。
李锦道,“一个是,让人送兰儿去囿城乡下庄子住一阵,换一个环境,说不定兰儿的心情能好一些,看事情看问题的心态说不准会发生变化。”
杨氏皱了眉头,着急又问,“那另一个法子呢?”
李锦又道,“另一个法子,便是咱们出面与周御史家商量一下,将周家小公子与兰儿的婚事提前。兰儿早日嫁过去,早日面对。”
李锦说完这些,杨氏却是一阵沉默。
依着她的意思,这两个法子都行不通。
囿城,实在是太远了。
如今杨氏的女儿这般情况,她让谁跟着去照顾都不行。
另外,她女儿万一在囿城发病了,那等乡下地方的大夫医术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而她,作为府上的主母,自然不能长时间不在府上。
总之,杨氏不放心将自己的女儿放在那样天高皇帝远的乡下。
至于,跟周家商量,提早两家的婚事,杨氏就更不乐意了。
毕竟,早一个多月之前,那周家的大夫人还来府上大闹了一场。
说起来,杨氏也觉得挺可气的。
分明是周家的那小儿子占了便宜,到那周家大夫人口中却成了她周家有理。
也不知那周家大夫人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在李若兰决意拿掉腹中胎儿之后的第二日,便带着一帮人杀到了府上。
一口一个她李若兰是刽子手,残忍杀害了她周家的孙子。
杨氏向来都是端庄的名声在外,自然不可能和那泼妇名声在外的周家大夫人争执。
只好声好气的同那周家大夫人讲理,又是让下人看座,又是让下人沏茶。
可那周家大夫人出了名的泼妇名声在外,摆明了那日就是来找碴的。
是以,哪里肯轻易接受杨氏的好意。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
一口咬定了李若兰是刽子手,杀了她周家的孙子,并且现在还在家中坐小月子。
杨氏自然不会在那周家大夫人跟前承认李若兰有过身孕的事情。
不过,为了李若兰往后嫁进周家之后不被这周家大夫人为难。
是以,对于那周家大夫人的大放厥词,只依旧客气的说道,“周夫人莫要听信谗言,我女儿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哪里是坐什么小月子。”
周家夫人不依不饶,非要叫大夫替李若兰诊断。
杨氏自然不依,理由便是,如此这般行为是对她女儿的侮辱。
周家夫人见杨氏不肯答应,口中的言语便更加恶毒了。
她掐着水桶腰就对杨氏叫嚣,“杨夫人,我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你女儿根本就是与人有染,怀了孽种,想要让我儿子捡你家女儿这只破鞋”
“住口。”杨氏忍无可忍。
饶是杨氏平日里再是端庄,可眼下被人当众说她女儿是破鞋,自然是不能忍受的。
“周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杨氏带着几名身强力壮的婆子走近那周家大夫人跟前。
一双眼怒视着对方,“周夫人,今日若你是来做客的,我李家敞开了大门欢迎,并且好生招待。”
冷哼一声继续道,“可若你是来找麻烦的,对不起,请你马上离开。”
“想赶我走?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我今儿偏要瞧瞧你家女儿是不是破鞋,
来人,给我进去找。”周家夫人铁了心要闯门,带着几名身强力壮的婆子和小厮就要朝后院儿冲。
“来人,给我拦着她们。”杨氏广袖一挥,便招来了府上的护卫。
不过眨眼的功夫,立刻便有十来个护卫手持大刀将周家大夫人一帮人团团围住。
“好哇,不让看啊,果然是破鞋不让”
周家大夫人口中的一句话还未说完,脸上却被人刮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耳光可真响亮。
而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向以温柔端庄著称的杨氏。
周家大夫人被打这一下,是当真吓着了。
她以为,杨氏是个好拿捏的软蛋。
没承想,她还没动手,倒被杨氏这个软蛋先打了。
周家打夫人气得火冒三丈,一咬牙就要上前去抓杨氏的头发。
不过,周家大夫人还未碰到杨氏一根毫毛,便被杨氏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拦住了。
周家也带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不过眨眼的功夫,两帮人便厮打成一团。
杨氏气得不轻,一口气只差没接上来,她捂着心口吩咐护卫,“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此等恶徒擅闯相府,来人,给我将这帮恶徒打出去。”
杨氏一声令下,四周的护卫立即挥舞着手里的大刀,要将周家一行人赶出去。
周家的人自然没想到这杨家的人居然还敢动刀,一时间也吓得不轻。
护卫们也不客气,只挥舞着大刀就朝周家人身上招呼,连周家大夫人也没放过。
夫人说了,打出去的是擅闯相府的恶徒,自然不用客气。
当然,护卫们的大刀并未出鞘,用来驱赶周家人的只是未出鞘的大刀。
不过,光是未出鞘的大刀打在人的身上,也是极疼的。
毕竟,那可是铁打的大刀啊,生生打在身上能不疼嘛。
周家大夫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她想着,杨夫人那女儿终究是要嫁进周家的,杨夫人说什么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没想到,今日却是落得这般狼狈。
周家夫人气得跳脚,被赶出相府大门之后还在高声叫嚣,“扬晓娥,我告诉你,等你家那破鞋进了我周家之后有她好受的。”
杨氏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厥过去。
自古以来,哪个女子嫁进夫家没少受婆婆气的。
不过,偏杨氏没有。
她选了李锦,李锦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她并未像别的女子那般嫁人之后还要担心如何应付婆婆。
她要讨好的,始终都只有一个李锦罢了。
可是她的女儿,却要嫁进周家那样的人家。
杨氏光是想想,心里都难受的很。
那日,周家夫人来闹过一回之后,杨氏躲进房里之后,偷偷抹眼泪。
杨氏抹眼泪不为周家大夫人来闹事,也不为她女儿被人骂破鞋。
为的只是她女儿怎么会这么命苦,这样不幸的事情为何偏偏落到她女儿身上。
想到这些,杨氏有些失神。
乃至于李锦开口过问她的意见时,杨氏都没有反应。
“夫人?”
李锦伸手拍了拍杨氏的肩头,轻唤出声。
杨氏回神,一脸茫然的看向李锦。
不肖眨眼的功夫,杨氏便一头扑进了李锦的怀里,“老爷,咱们的兰儿命怎么就这么苦”
“夫人”李锦伸手揽着杨氏的肩头,温声安慰道,“事已至此,多说已无用。”
杨氏心里不甘心,咬着嘴唇,含泪看向李锦,哀求道,“老爷,求您想想法子,不要让咱们的女儿嫁进周家。”
李锦的面色却有些难看,“夫人,赐婚圣旨已下,难不成夫人想要违抗圣旨?”
“我老爷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吗?”杨氏的神情近乎绝望。
李锦将杨氏揽入怀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温声安慰道,“夫人放心,我保证,兰儿嫁进周家不会受委屈。”
杨氏不信,“老爷不知,那周家大夫人是个性子泼辣不好相与的,咱们兰儿的名声又妾身担心”
“夫人,相信我,周御史的为人,还是可以信得过的。”李锦再次安慰道。
“但愿如此。”
杨氏知道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便也不再同李锦多说。
杨氏心道老爷只知道那周御史人品尚可,可老爷却不知女子嫁进夫家,后院的事情都是那个泼辣的老女人说了算。
溯洄阁
今日的天气极好,暖阳透过纸窗洒进房间,使得屋里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这会儿,李若初正趴在塌上想事情呢。
婚期越来越近,李若初却还没想好要怎么跟秦瑜解释这件事情。
即便是解释了,太子大婚的事情早已公告天下,总不能说取消便取消吧。
总的想个什么法子才行。
事实上,法子倒是不难想。
让李若初为难的是,她到底要如何跟秦瑜开这个口。
难道真的要在秦瑜面前搬出堂兄妹这一套?
想想也是不行的,毕竟,若搬出堂兄妹这一套,不还得解释李锦的那一桩子破事情?
李锦这个人深不可测,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不到万不得已,李若初没打算将李锦的事情说出去。
难不成,一走了之?
这样,秦瑜会恨死她吧。
唉,恨就恨吧,长痛不如短痛。
此刻的李若初,只感叹自己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
从前的她,做任何事情都是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如今,却败在了这么一桩感情上头。
怪不得,世人常说,爱情是毒药。
即便知道前方是死路,却总有人前赴后继,甚至于甘之若饴。
四月小跑着进来,跟李若初说了如意院儿李若兰毁容发疯的事情。
一月没了,二月有伤在身,李若初将性子尚算活泼的四月提到身边做一等丫头。
四月说的眉飞色舞,只道那二小姐坏事做多了,终于得到了报应。
不光是四月,整个府上吃过李若兰苦头的下人,这会儿都只道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惩罚李家的二小姐。
听着李若兰的消息,李若初只极小反应的扯了扯嘴角。
李若初心中只道看来她这次还算是替天行道了
四月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会儿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李若初。
李若初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她抬眼看向四月,笑问道,“四月,你瞧什么呢?难不成小姐我脸上有花儿?”
四月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不是这样的,小姐。”
李若初又笑,“那是怎样的?”
四月歪着脑袋,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奴婢是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小姐这样好的主子。”
这话一出,李若初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点了一下四月的鼻头,“你个小机灵鬼,居然还学会拍马屁了。”
谁知四月依旧摇头,一本正经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咱们溯洄阁的下人都这么说,都说小姐您是天底下最和善的主子。”
“我可不是个和善的主。”李若初冲着四月笑了笑,又道,“行了,你先出去玩儿吧,有事儿再叫你。”
“嗯。”四月点了一下头,咯咯咯的笑着出门了。
四月一出去,李若初招手唤了门口的成欢和成喜二人进来。
李若初看向成欢,“成欢,你去帮我约秦瑜出来,就说我要见他。”
成喜抿嘴一笑,“才一日不见”
李若初冲成喜翻了个白眼儿,“打住,我可不是因为想他,我是找他有事儿。”
成欢应道,“好,奴婢这便去给殿下传消息。”
李若初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知道我是个急性子,你可快着点儿。”
“知道了。”成欢应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待成欢一出去,李若初又看向成喜。
成喜笑看向李若初,率先开口道,“姑娘,成欢已经出去了,奴婢在家好生陪着您。”
李若初扑哧一笑,“别紧张,没打算给你派差事。”
成喜嘿嘿一笑不说话。
李若初浅叹了一声,问成喜,“成喜,你说,若有一日,我离开了,秦瑜会有多不开心?”
她与秦瑜二人相互倾慕,秦瑜对她的心意她亦知晓。
所以,她若离开,秦瑜一定会不开心。
甚至会有一段时间很伤心。
不过,男人跟女人的构造不一样,男人永远要比女人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很多时候,女人总觉得,男人离开了自己,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可现实总是出人意料,女人一旦离开男人,男人或许会伤心。
伤心一段时间后,很快便能投入新的生活。
在这个地球上,从来都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的。
这一点,李若初从来都很坚信。
李若初这话一说出,成喜敏感的觉得事情不对劲。
“姑娘,你想要离开?去哪儿?”成喜紧张的问李若初。
见成喜紧张兮兮的样子,李若初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什么去哪儿?你看我这样子能去哪儿?两天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坐花轿呢。”
说着,李若初还故意哼了哼鼻子。
见李若初这般,成喜松了一口气。
成喜笑了笑,“姑娘,女子总要嫁人的,您不用担心什么,您嫁给太子殿下,简直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桩事。”
“是吗?”李若初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却有些不自然。
“当然了,这世上极少有男子似主子这般痴情,姑娘是真的遇上对的人了。”成喜说的一脸的向往。
李若初打趣道,“成欢,不然我也给你找个好夫家,早些将你嫁出去可好?”
“姑娘,奴婢说正经的呢。”
成喜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正是情窦初开的好年纪,此刻被李若初这般一打趣,小脸上红的跟柿子似的。
“我也说正经的呢。”李若初抬着下巴,一本正经的样子。
成喜抿了抿嘴,一跺脚背过身去。
看了看外面的好天气,转过身又冲塌上的李若初道,“姑娘,今儿天气好,奴婢扶您出去走走。”
李若初却是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这儿趴着挺好的。”
又看了一眼成喜,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自己待会儿。”
“好,那有事儿姑娘唤奴婢便是。”成喜说着,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待成喜退了出去,李若初又开始陷入无尽的纠结。
她让成欢去叫秦瑜,是真的有事要说的。
她已经决定了,她不打算嫁给秦瑜了。
什么梦魇的真相她也不查了,反正查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索性不查了。
大不了梦魇就梦魇呗,心痛便心痛呗,又不会死人。
只能是,她对不住原主了。
占了人的身子,答应了人的事情却没做到。
她打算离开京城,就跟秦瑜说,她是喜欢她的,可她不喜欢皇宫。
若秦瑜愿意,可以跟她一起离开。
从此,仗剑走天涯,天涯便是他们的家。
当然,李若初会这般打算,完全是因为她知道,秦瑜自然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身份,却跟她流浪天涯。
所以,只要她这般说了,秦瑜顶多有些遗憾,或者放不下。
抑或是,恨她自私也可以。
反正,她的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原本,李若初计划是想要不告而别的。
但是,成欢和成喜永远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再加上,暗处还有不少秦瑜的人,都是来保护她的。
所以,可以说,李若初想要偷偷的不告而别,几乎是不大可能。
是以,唯一的法子,只能自己找秦瑜摊牌。
自此,二人分道扬镳。
只是,还没见到秦瑜,还没开始摊牌呢。
李若初便已经感觉到难过了。
那种感觉,便像是有一块儿大石头压在你的胸口,压得你喘不过气。
秦瑜,不然你跟我走吧。
我们一辈子相依为命,从此不分开好不好。
你要是喜欢小孩,咱们可以收养一个,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也好,对不对。
想到这些,李若初的脑海里便已经浮现了一个那样美好的场景。
只可惜,终归那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场梦。
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昨儿夜里,李若初想着同秦瑜怎么摊牌的事情,睡得并不好。
是以,这会儿脑袋里想的东西多了,脑袋便还是晕乎乎的。
冬日的阳光最是温暖,暖阳洒向大地,将整个溯洄阁都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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