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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不要脸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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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氏女 作者:烟秾

    骆氏女 作者:烟秾

    101|不要脸没

    御花园里一片萧瑟的样子,完全没了春日那般盛景,青石路面上的落叶扫了一层又一层,仿佛每个停歇的时候。

    两个宫女擦着汗看了看那边亭台里坐着的一群人,脸上露出羡艳的神色:“皇后娘娘今日宣几位贵夫人带小姐进宫,只怕是要给太子殿下选良娣良媛了。”

    太子殿下是五皇子的时候,一个正妃,两位侧妃,现在身份变了自然还要多挑几位美人进宫,原来的正妃现在变成了太子妃,两位侧妃的名分还没定下来,或许皇后娘娘想看看将来要添的几位侧妃谁更适合做良娣,毕竟良娣只有两人,仅次于太子妃,以后指不定就是做贵妃的料呢。

    靠着湖的亭台此时已经关上了雕花窗,厚厚的夹棉帘子垂了下来,将那一湖残荷挡得严严实实。容皇后笑容满面的望了望旁边坐着的几位少女:“众位小姐可生得甚是美貌,个个跟花朵一般。琛儿,你说是不是?”

    与容皇后并肩坐着的是太子许玥琛,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那边几位贵女,点了点头:“都好,都好,母后喜欢的就是好的。”

    这么多年来,他循规蹈矩,只会按着父皇母后说的话去做,他们说好的,他便点头,他们说不好的,他就摇头,即便心中有不同意见,也会埋在心底,从来不说出口,现在既然母后说过了,这些女子都很美貌,他也跟着说美貌便是。

    只是,心里头却偷偷在想,那边穿红衣裳的,是最好看的,母后若是能将她弄进东宫做良娣便好。

    母子两人果然有些声气相通,容皇后替许玥琛选了那穿红色衣裳的女子,乃是平章政事陆大人的第三位孙女陆明珠,虽然不占嫡长,但身世也是不错的了——太子妃已经有人,那些正二品正一品的官儿,谁都不愿意将自己占个长字的送到宫里来,除非明明白白说清,以后有可能封个贵妃。

    许玥琛见容皇后果然知道自己的心思,脸上微微的笑:“多谢母后。”

    那几位落选的小姐自然有几分惆怅,虽然表面上依旧是笑意盈盈,可心里却是酸得起了一片巨浪,不住的打量着陆明珠,心中暗道,不过生得一般般,为何就偏偏入了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眼。

    容皇后瞥了一眼众人,缓缓道:“本宫还有一道懿旨,是给兵部尚书家薛小姐的。”

    大家将目光往一个穿着浅绿色云锦衣裳的姑娘身上瞄了过去,个个吃惊,就连许玥琛都差点要惊跳了起来,母后的眼光如何就变了?这薛家小姐生得虽然不丑,可却称不上明眸皓齿,不过中人之姿,母后也要将她弄到东宫来不成?

    薛莲清听着容皇后点到了自己,不由得暗自吃惊,瞄了一眼许玥琛,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去,心中如有小鹿乱撞。就听容皇后道:“我那侄孙容嘉懋,乃是大周状元,少有才华,又容貌出众,长宁侯前些日子还写信给本宫,让本宫替他挑个长孙媳,我见薛小姐端庄贤淑,定然是个能挑起重任的,今日就为我那侄孙赐婚罢。”

    赐婚?薛莲清一愣,抬起头来望着容皇后,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旁边几位小姐个个惊呼了起来:“容状元!”

    嘉懋骑马夸官,在京城里游街的时候,众人都挤在一处看了热闹,当时见着嘉懋姿容秀美,玉树临风,个个都有爱慕之心,今日听得容皇后竟然将薛莲清指给了他,心中不由得忌恨了起来。

    这桩亲事可是天底下最美的一件!可比薛莲清进东宫更合算。

    薛莲清进东宫,单单凭她的容貌与家世来说,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良媛的品阶,可嫁了容嘉懋可完全不同,到时候她便是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比起小小良媛来说,又不知道地位高到了哪里。更何况容嘉懋的人品长相才学……由不得那几个小姐的眼睛里都冒出了火来,真恨不能将薛莲清活活烧死。

    薛夫人听着容皇后赐婚,赶紧拉着薛莲清跪了下来:“多谢皇后娘娘。”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莲儿容貌不怎么样,没有被皇后娘娘看上,可皇后娘娘却还是想要笼络薛府,公公现在是兵部尚书,地位显赫,由不得皇后娘娘看重几分。虽说现在太子已经稳稳的住在了东宫,可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若是能与兵部的尚书交好,皇后娘娘睡觉也会安稳几分。

    领了懿旨出宫,薛夫人快活得紧,冲着薛莲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莲儿,你可是好福气,竟然能嫁那容嘉懋,还是皇后娘娘赐婚。”

    薛莲清低着头小声道:“母亲,不是说今日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挑选良媛良娣?为何将我给配了旁人?”

    薛夫人将薛莲清拉到身边低声道:“莲儿,进东宫不如嫁入长宁侯府,你就快莫要想这么多了,那容家少爷是个不错的,你上回生病了没去看他骑马夸官,个个都赞他生得面如冠玉,潘安再世呢!”

    “当真有这般好?”薛莲清抬起头来,眼中也渐渐有了光彩:“母亲,可有太子殿下那般好看?”

    薛夫人当即无语。

    许玥琛实在说不上俊秀,或者是因为太子的称号给他加了几分,许玥琛要与容嘉懋比,除了出身,可能什么都比不上了。薛夫人见着薛莲清脸上神色,心中叹气,自家闺女可能是对太子殿下一见钟情了呢,她将薛莲清的胳膊拧了下:“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你就不必再多想,等着容家开春搬到京城,母亲再去与他们商议你的亲事。”

    薛莲清叹了一口气:“那便请母亲费心了。”

    闭了闭眼睛,眼前出现的是那件杏黄色的衣裳,头上戴着的金丝编织的头冠,他的一言一行,都让她这般喜欢。薛莲清忧郁的看了看母亲,见她脸上全是喜气洋洋,也不再说多话,头垂了下来,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上边第一次涂上了鲜艳的蔻丹。

    皇后娘娘给容嘉懋与薛莲清赐婚的事儿很快就满城皆知,杨府里的两位主子也得了消息。杨老太爷瞅了杨老夫人一眼:“咱们嘉懋,喜欢的好像是那位骆小姐。”

    杨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是啊,你人老了,心可没老,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老太爷嘿嘿一笑:“还不是跟咱们当初那样,你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有你,旁人站在好几步之外都能看出来其中的干系。”

    “去,什么你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有你,那时候是你自己跑到我归真园来的。”杨老夫人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谁在下大雪的时候还到房屋顶上跑来跑去的。”

    杨老太爷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望着杨老夫人只是笑:“我就喜欢来帮你做事情,你又没用扫帚赶我出去,还好饭好菜的招待着呢。哼,现在不认账了?要不要方妈妈过来说说,究竟那时候是怎么一回事情?”

    “就你会混说!”杨老夫人捧着茶盏喝了一口。脸上浮现出笑容来:“皇后娘娘可真是心急,才这几个月功夫,就想着帮太子殿下拉帮手了。只不过我最见不得用亲事将人家捆绑到自己这边的,更何况嘉懋与相宜两情相悦,我早就说了要帮他们。”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杨老太爷好奇的看着杨老夫人:“懿旨已下,你还能让皇后娘娘去收回来?”

    “肯定要收回,要不嘉懋与相宜怎么成亲?”杨老夫人冷冷的笑了笑:“嘉懋上回进宫就跟皇后娘娘说过,他的亲事要自己做主,可皇后娘娘为何就是不听呢?既然她不顾旁人的感受,那我又何必顾着她的感受?”

    “香盈,总要用个妥善的法子,别当面打脸,毕竟她已经不是一个妃嫔,现在身份是大周的皇后,再说咱们扯起来还是亲戚。”杨老太爷皱着眉头想了想:“先别忙着进宫,缓缓,等嘉懋与相宜回来了再说。”

    杨老夫人咬着茶盏边子吹了吹气,茶盏里的茶汤不住的摇晃了起来,她看着那不住摇晃的水波,忽然间便笑了起来:“我要好好筹划下,让两个孩子有意外的惊喜。”

    “香盈,你准备作甚?”杨老太爷见着杨老夫人瞬间眉飞色舞了起来,不由得奇怪:“你有什么好主意?”

    杨老夫人嘻嘻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杨老太爷见她那得意模样,更是着急:“你快些告诉我!”

    “谁叫你笨,想不出法子来?”杨老夫人笑着将杨老太爷拉了过来,两人嘁嘁喳喳的说了一阵子话,杨老太爷也笑了起来:“香盈,亏你想得出这法子,这样既能让两人喜结良缘,又能让咱们曼娘放下心结,一箭双雕!只是也该提前让一个孩子知道,免得两人都信以为真了,弄出个殉情来,那可弄巧成拙了。”

    杨老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提醒得倒是,我觉得相宜本来就比较犹豫,可以不让她知道内情,咱们嘉懋一早就是副急巴巴非娶相宜不可的样子,若是不让他娶相宜,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先跟他通个气。”

    第二百五十章为情郎勇往直前

    大草原上全是枯黄的野草,似乎看不到一点绿意,可这萧瑟却阻挡不住大寒节的到来,北狄各处张灯结彩,处处欢声笑语,百姓们穿着色彩各异的新衣裳,喜气洋洋的走在街头,逢人便右手按着胸口行礼:“要过大寒节了,来年好收成!”

    希思神庙的门口搭建了一个很大的台子,旁边修出了两块大坪,这是为了汗王来神庙祭祀,接受巫师祝福的地方。大坪之外有篱笆做成的栅栏,将希思神庙、高台以及大坪与外界分开,栅栏之外,那是北狄民众们仰望汗王祭祀之处。

    一早起来,连翘就有些心神不宁,穿上那白色的衣裳,戴上金色的头饰,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拨拉着自己的手镯。

    镯子里藏了些她今日要用到的东西。

    方嫂的独门□□,无色无味,而且药性极慢,服下此药的人不会当即毙命,药性在一段时间以后才能发作,最适合用于暗杀。

    连翘知道得很清楚,这些药粉放到圣水里,只要那汗王喝下,一切就将结束。

    可是……连翘心中也有些犹豫害怕,并不是为了她即将去杀人,而是为了自己即将枯萎的时光。

    汗王肯定不会轻易喝下圣水,肯定会有人要试过的,试用的人会是谁?

    连翘无奈的笑了笑,这人也只能是自己了。

    她才十八岁,一切还尚未开始,就要这样告别一切,去往那极乐世界了。她不想离开姑娘,不想离开方嫂,也不想离开……他。

    想到那双碧如翡翠般的眼睛,连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轻轻念出了“尕拉尔”这几个字,手指抚过嘴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好像有人在那里轻轻的印下了一个吻痕。

    那次在罗阳山,她去找姑娘,见到了树下一对正在亲热的人,两人的脸贴着脸,嘴唇对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她轻轻的一步步退后,唯恐打扰了那对正在享受着柔情蜜意的人,可心里却像长了一双翅膀,朝着那未可而知的地方飞了去。

    她幻想着尕拉尔也这般搂住自己的腰肢,将脸孔贴近,嘴唇压着自己的嘴唇,口中立刻津津的生出了甘美的汁液,让她全身摇摇战战,几乎把持不住。

    可幻想终归只是幻想,尕拉尔从未这般做过,他的目光,似乎依旧停留在自家姑娘身上。

    她没有资格与姑娘去争什么,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姑娘,在尕拉尔的心里,姑娘就是他那希思女神,高高的站在云端,旁人不能靠近,就连他自己也不敢伸手去牵她的手,哪怕是摸到一片衣角,那都是对女神的亵渎。

    连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曾做过一个梦,梦中尕拉尔也像容大少爷抱着姑娘那般抱着自己,当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就醒来了。她懊悔得几乎要将床单扯烂,可一切都于事无补,她再也回不到那个梦境。

    可不管尕拉尔是怎么样对她的,她却依旧执着的喜欢着他,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就如今日她即将要去做的事一样。

    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为父母报仇,这是尕拉尔的心愿,为了让他实现这个心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又如何?她嘴唇勾起,浅浅一笑,哪怕自己为此付出了生命也值得,今后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自己。

    连翘站了起来,拉了拉衣裳,屋子外边刮起了北风,从敞开的房门钻了进来,狂野的扑到了她的面前,北狄十二月的气候十分寒冷,比大周冷了不啻十倍,即便她穿了不少衣裳,可也依旧觉得寒意难敌。

    她从屋子里走了出去,院子里已经站满了穿着粉蓝色衣裳的少女,见她走出来,众人皆是一片羡艳的神色。

    连翘大步从人群里穿过,想要寻找相宜,可到处都没有找到她,心中有几分着急,她马上就要与这个世间告别了,怎么能不先与姑娘诉说心底里的一番话?

    “集合集合,准备出发去神庙大殿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银光闪闪的棒子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那是这几日负责领他们去神庙大殿的巫师,大家见他过来,都很自觉的站成了几列队伍。

    连翘站在那里没动,焦急的往相宜住的屋子那边看了过去,可却没有见着她想要见到的人。

    “哎哎哎,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呢?”巫师举起那根棍子朝连翘点了点:“你还是供奉圣水的哪,快些到前边来!”

    众人都朝连翘看了过去,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这汉女是吓呆了吧?还没见到我汗王的威仪,就成了这副模样。”

    汗王,这两个字提醒了她,连翘不再犹豫,大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边——她还有要紧的是钱去做,此时也只能在心里与姑娘说声再会了。

    一个粉蓝色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另一扇门,她跌跌撞撞的往队伍这边跑了过来:“连翘,连翘!”

    连翘听到了相宜的呼喊,她转过脸去,就见着相宜的身影。

    “快些走,不能误了吉时!”银光闪闪的棒子伸到了她面前,赶着她往前边走了去。连翘只能朝相宜的方向笑了笑,举起手来朝相宜挥了挥,心中默默的念了一声:“姑娘,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连翘!”相宜撕心裂肺的喊出了一句,抬腿就往前边飞奔了过去,却被那群北狄姑娘拦住了去路:“半夏,那是供奉圣水的侍女,你还没这个福气,咱们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出去的,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今日会有重兵把守,哪里是咱们早几日这般轻松?你们姐妹俩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也只有这样的事情。”

    “不,不,不!”相宜挣扎着想要摆脱她们,可却依旧被抱得紧紧,半分也动弹不了,她望着连翘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边,心疼的感觉无以复加。

    她的掌心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纸包,那里边是救命的药粉。

    方才她准备来找连翘的时候,一个婆子出现了,拦住了她:“大巫师要见你。”

    跟着她走到另外一个院子,却不见那婆子口中的大巫师,相宜正在奇怪,那婆子拉住她的手,塞给她一个小小的纸包:“这是救命的药,刚刚才传进来的。”

    “救命的药?”相宜眼睛一亮,紧紧的抓住了纸包,不消说,肯定是方嫂的解药传了进来,她朝那婆子行了一礼:“多谢妈妈。”

    “别跟我来这一套虚礼,赶紧去给你那伙伴,我得赶紧走,免得被人发现。”婆子将面纱拉起遮住眼睛,飞快的翻过围墙,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相宜心中欢喜,昨晚她纠结了大半个晚上,就是为了在圣水里下毒的事情。

    她希望北狄汗王喝了这圣水就会一命呜呼,可又不希望连翘也因此命丧黄泉,可连翘若是不动手,她们混到这里边来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从连翘的目光里,相宜能看出,她是准备不顾一切去做这件事情,可她又怎么忍心看着连翘因此失去宝贵的生命?

    不,她不能没有连翘,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连翘死去,这样她会内疚一辈子。

    可连翘该是打定了主意的,相宜知道得很清楚,连翘对于尕拉尔那份深情,深到了她想为尕拉尔牺牲一切。

    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伙伴们都已经起床离开房间,她急急忙忙收拾打扮好,本想着去找连翘再好好商量下这件事情,可没想到喜从天降,竟然传来了方嫂的解药。

    看起来这希思神庙里也有不少自己人,否则也不会知道这希思神庙祭祀的程序,方嫂她们也是想到了肯定会有人先试用圣水这一点,才会将解药传进来的。相宜心中高兴,拿了解药飞奔着过来想要送给连翘,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连翘迈过了门槛,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那扇门,似乎就是地府的通途,只要迈了过去,那边是阴阳两隔。

    “连翘……”相宜悲伤的哭了起来,眼泪纷纷落下,将她的衣裳湿透。

    “你哭什么,该为你姐姐感到高兴。”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劝着她:“不要紧,咱们过一会儿也要出去,指不定还有人看上你呢。”

    相宜听了这话,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对,自己也要出去,自己要抢在连翘前边将圣水送到汗王面前,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连翘的性命。她捏了捏掌心里的纸包,忽然间便充满了信心,仿佛看到了无限希望。

    “你们,快些列队,准备要去神庙大殿了。”

    旁边嘁嘁喳喳的声音立刻消失,到处都是一片宁静,相宜整了整衣裳,站到了她原来的位置上,隔着衣裳摸了摸胸口挂着的那个小像,心中暗暗念了一句:嘉懋,我会好好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大寒节风起云涌

    长长的号角对着灰暗的天空举起,号角上垂下红色的绸缎,迎着风猎猎招展,一声沉闷的锣声响起,伴随着沉重的鼓点,呜呜的号角响彻天际。

    高台上站着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将一个男子拥簇到了中央。

    他就是北狄汗王努奔跘。

    约莫三十岁的模样,身材高大,额头上光溜溜的,勒着一个黄金制成的圈子,上边还镶嵌着各色宝石。他的头发不多,稀稀疏疏的垂在肩膀上,根根卷起,就如大海里的波浪,他的耳朵上挂着两个硕大的耳环,银光闪闪,不住的在晃动。

    努奔跘也曾是北狄的勇士,只是当了六年汗王,酒色已经将他的身子淘空了不少,虽然说现在他看上去还很强壮,可是早就不及当年的底子。

    环顾周围,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莫尔郄竟然来了。

    北狄五部,已经被他收拢了四部,就莫尔郄这人负隅顽抗,依仗着大月氏与大食国,就敢于他作对。不得已他放下身段,用怀柔的政策对待莫尔郄那一部,这么多年来,他每年都小心翼翼的送金送银,许他们部落来水草丰美的地方放牧,还亲笔写信给莫尔郄,诉说侄子对叔叔的想念之情。

    功夫足足做了六年,实在不容易,不过总算也是有了成效,莫尔郄竟然答应了他来参加大寒节的开斋礼——努奔跘笑着摸了摸下颌的胡须,自己伏低做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日,莫尔郄叔叔,你来了可就别想回去了!

    手下来报,莫尔郄是带了一支军队来盛京的,虽然不多,也就三四百人,但可以看出,个个都是精兵强将,看起来莫尔郄还是对他有戒心的。努奔跘布置了几日,谋臣们都觉得这开斋礼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开斋礼各部军队都只能在大坪外围,不能进入希思神庙所辖区域,这样就能将莫尔郄那三四百人拦住,不与他接触。等着巫师为北狄祈福完毕,自己喝下圣水以后,便是动手的好时机,努奔跘望着洁白的神庙,脸带笑容:“希思女神保佑我北狄风调雨顺,也保佑我能一举将莫尔郄干掉。”

    以酒杯为号,他只要将酒杯投掷于地,埋伏在高台下边的武士就会动手,他就不相信莫尔郄能以一敌百。努奔跘踩了踩脚下的木板,一阵瑟瑟的声音响起,这让他觉得十分快活,笑容满脸的望向那群缓缓朝高台上走来的王公贵族。

    莫尔郄走在最前边,他穿得很随意,并未着盔甲,穿了一件长袍,袍子上绣了一只白鸟,那是他们部落的图腾,他的头上包着一块蓝色的包头,中间有一块硕大的红宝石,虽然此时并无阳光,可那红宝石还在闪闪的发亮。

    “莫尔郄叔叔!”努奔跘热情的张开了双手朝前边走了去:“我听说西边的凤凰不肯东来,是因为没有梧桐可以啄食,今日我特地准备了一盘梧桐子,莫尔郄叔叔这才赏了脸。”

    莫尔郄右手按着胸口弯了弯腰:“汗王说得太客气了。”

    努奔跘一愣,“汗王”从莫尔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一件稀罕事情,这说明他终于认同了自己?努奔跘哈哈一笑,伸手指着座位左边:“莫尔郄叔叔,快些请坐。”

    王公贵族们纷纷落座,努奔跘也回到了中央的宝座上,就听着第二道号角响起,大巫师要出来为北狄祈福了。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从希思神庙里跳着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由各色羽毛编织成的帽子,冷风一吹,那些羽毛不住飘扬起来,让那涂满油彩的脸孔显得格外滑稽——那张脸孔既像鹰隼,又像孔雀,时而狰狞,时而柔和。

    他拿着一根点燃的烛火,站在神庙的花岗石走廊上开始高声诵经,每念完一段,便开始手舞足蹈的跳动起来,随着他的舞动,旁边的铃铛锣鼓也响了个不停,十分热闹。

    约莫半刻钟,巫师的祝词念完,他将烛火朝神庙前边的一个大鼎里晃了晃,烛光熄灭,众人欢呼:“感谢希思女神给北狄赐福!”

    第三道号角声响起,四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从神庙里缓缓而出。

    这四位就是供奉圣水的希思女神的侍女。

    王公贵族们睁大了眼睛,想看看今年的这些女子可有生得容颜秀美的,到时候请一个回去,也能给自己的家族添福气——毕竟是希思女神最近身的侍女,肯定是受了女神的福泽,到时候也能让家族感受到希思女神的恩惠。

    众人的目光在一个女子身上停住了,略略有些觉得奇怪。

    这是第一次在供奉圣水的侍女里出现一张汉人的脸孔。

    其余三个女子,皆是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一双眼珠子有些是碧色,有些是蓝色,唯独这个女子,虽然也是浓眉大眼,可是一眼就能看出,她是汉人。

    虽然错愕,可也没有人去质疑女神的选择,大家还是很恭敬的看着四位侍女围在盛满圣水的盆子旁边,一位侍女弯腰,用碧玉做的勺子舀出一瓢圣水,倒在碧玉盏里边。

    连翘的心跳得厉害,她弯腰的时候,手已经拨动了镯子上的机关,在她直起身子的时候,药粉已经飘飘洒洒的落入了勺子里边。

    舀圣水的时候,她是背对着大家的,更何况她已经将这简单的动作练习了成千上万遍,这一切做下来,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滞,一点痕迹也不露。

    将圣水倒入碧玉盏,连翘正准备伸手去捧那个盘子,旁边站着的那个侍女看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了冷冷的笑容:“你是汉女,又生得这般丑陋模样,竟然也想得在汗王面前露脸的机会?”她用肩膀将连翘拨开了几分,伸手就将托盘接了过来,挪着纤纤细步朝高台中央走了过去。

    连翘愣住了,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那侍女的身影,想张口喊她,可似乎失去了开口的力气,她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那侍女的背影,婀娜多姿,衣裳上的丝带随风飘舞。

    “你看傻了吧?”旁边两个侍女小声讥笑:“汉女还想进我们汗王的后宫?哼,我们已经说好了,这机会就给珠儿得娜姐姐,若是她能做汗王的妃嫔,她会给我们推荐去王公们的后院。”

    连翘苦涩的笑了笑,她本来是想自己去赴死的,没想到那珠儿得娜却抢着要往死路上奔。这也许就是生死有命罢?本来该死的人没有得这个机会,不该死的人却抢着往那边去了。她回头望了望,神庙走廊两侧,站着两排粉蓝色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便见着相宜正站在左边的最前面。

    主仆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处,有欣喜,也有悲伤与惋惜,一个生命即将在她们面前消失,这是一件让她们两人都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相宜摸了摸手腰间,那个纸包还在,她的心吊起在喉咙口,心里头惴惴不安,自己有没有机会冲到那侍女身边,将药灌进她的口里?是不是能挽救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紧紧的盯着珠儿得娜,见她扭动着腰肢,风情万种般款款到了努奔跘跟前。

    “至尊的汗王,请让奴婢为你呈上圣水。”珠儿得娜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努奔跘,大眼里溢出说不出的风流。

    努奔跘是好色之徒,见着珠儿得娜这副模样,身子已经酥软了半边,他笑着抬了抬手:“你先喝。”

    尽管好色,可也不能忘记自身安危,努奔跘盯着珠儿得娜,见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把碧玉盏里的圣水倒出一部分在旁边的小盏里头,一双纤纤玉手捧着那小盏,头一仰,露出了白皙颀长的脖子,将那圣水一饮而尽。

    珠儿得娜的嘴唇边露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她将小盏反置过来,朝着努奔跘柔柔一笑:“汗王,奴婢已经喝过希思女神的圣水,得了女神的庇佑。”

    这一笑,真是柔媚之至,努奔跘全身都热了起来,他看着珠儿得娜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眼波流转,再也忍耐不住,哈哈一笑:“美人,你且坐到我身边来,陪本王喝酒。”

    珠儿得娜心中一喜,赶紧提着裙子走了过去,坐在了努奔跘身边,她的双手捧起碧玉盏,声音充满着无限柔情:“至尊的汗王,让奴婢来喂你,将希思女神的恩赐饮下。”

    努奔跘一只手捉住她的手,笑着将口凑到了碧玉盏边。

    连翘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的望着努奔跘与珠儿得娜,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珠子都不敢错开,旁边两个侍女讥笑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那时候你就该巴结着珠儿得娜姐姐些,她生得这般美,肯定是会被汗王看中的。”

    连翘没有回答她们,只是紧张的看着高台之上。

    努奔跘已经仰起了头,珠儿得娜将那碧玉盏端起,胸前高高的两团正蹭着努奔跘的耳朵,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连翘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只是关注的看着那碧玉盏。

    已经喝下去了。

    努奔跘喉头一动一动,珠儿得娜笑得格外妩媚:“至尊的汗王,希思女神将赐给你来年风调雨顺,草原上牛羊成群!”

    “哈哈哈,还是美人会说话!”努奔跘抹了抹嘴巴,朝珠儿得娜嘿嘿一笑:“美人儿,你还没祝本王在大寒节上有收获吶。”

    “大寒节的收获?”珠儿得娜睁大了眼睛:“不就是我吗?”

    努奔跘哈哈狂笑了起来:“美人儿真会说话!你是本王的收获,可却不是最大的收获!”他的手抓起了酒杯,用力朝桌子下边一掷:“寒铁甲士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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