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并肩而行 作者:霜层之下

    “谢谢你的关心，埃尔玛。”克里斯蒂亚诺轻声道，他的神色淡淡的，让埃尔玛一时间竟有种弟弟长大了错觉，克里斯蒂亚诺却没有看她，目光已经不自觉地飘向了楼上的房间，脸上是埃尔玛陌生的冷静和沉稳：“可我不想欺骗妈妈，也不想欺骗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他便拨开了姐姐，走上了楼梯。

    二楼的房间主要以一家人的卧室为主，克里斯蒂亚诺下意识先是看向了母亲多洛雷斯的房间，却扑了个空，他心中仿佛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的大门静静的开着，克里斯蒂亚诺刚在门前站定，就瞧见了坐在书桌前椅子上的多洛雷斯。房间里的一切摆设都依旧维持着他离开的样子，每一样家具物件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它的主人从不曾离开过一样。

    自从他因为转会曼联而久居曼彻斯特以后，这间属于他的房间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了，但这会儿他再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屋里的一切却还是往常的样子。

    克里斯蒂亚诺鼻子一酸，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回来了啊。”留意到他的脚步声，多洛雷斯转过身来看他。她的脸色不复往常的欣喜，却也没有流露出愤怒或失望的神色，只是多了几分精神上的疲惫。

    克里斯蒂亚诺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从少年时离开家门前往里斯本俱乐部时哭得稀里哗啦的，到转会曼联时的泪流不止。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眼泪这个象征着脆弱的元素，却总是奇异的伴随了并不脆弱的克里斯蒂亚诺的半生。

    此时回到熟悉的家中，对上面露疲色的母亲，克里斯蒂亚诺同样也没能忍耐住，眼泪忽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这么一掉泪，反倒让多洛雷斯吓了一跳。慌忙就站了起来，过去就一把抱住了他。这几年来，克里斯蒂亚诺也长高了不少，让多洛雷斯再抱住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时，显得有些奇怪和吃力了起来。但显然此刻两人都没有计较那些。——克里斯蒂亚诺是哭得专注，多洛雷斯则是有些慌乱了。

    尽管欧洲人自诩开放，尊重他人的性向自由，但此刻的欧洲各国普遍依旧对同性恋人群缺乏认同和尊重。在得知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喜欢上另一个男人时，多洛雷斯同样是愤怒的。

    如果是克里斯蒂亚诺喜欢的是其他什么人也就算了，她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于克里斯蒂亚诺年纪小，被坏心眼的人引诱着走了歪门邪道。可偏偏那个人却是多洛雷斯同样不能再熟悉的西里尔。

    多洛雷斯倒是想把责任全推到西里尔身上，可她一想到去年迪尼斯阿维罗去世时，西里尔风尘仆仆赶来里斯本的那个夜晚，她开门时对上的那双疲惫却真诚清澈的眼睛，她就什么恶意的抱怨都说不出口了。

    她不懂那些外界的媒体记者是如何评价克里斯蒂亚诺和西里尔的，作为一个缺乏文化教育，半生都在为了糊口疲于奔命的女人，多洛雷斯不相信他人的闲言碎语，但她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不论是她一手养大的克里斯蒂亚诺，还是西里尔，两个人都是很好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得知两人并非单纯是简单的朋友关系时，多洛雷斯愤怒，痛苦，却从未对两人本身产生任何怨怼的情绪。

    这会儿她再看见克里斯蒂亚诺的泪水，原本硬撑着板着脸要问话的心便立刻不由自主的软化了下来，谁都知道，大名鼎鼎的曼联7号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哭包，然而每当多洛雷斯看见自家宝贝儿子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怎么又哭了……”多洛雷斯有些哭笑不得，手忙脚乱的从书桌上取来一截卷纸，给哭成花猫的小儿子擦眼睛，可谓满心都是无奈：“你啊……”

    克里斯蒂亚诺咬着唇角，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母亲的肩膀上闷着掉眼泪，固执的不发一言。

    多洛雷斯拿他没辙，只能像小时候一样，温柔的轻拍着他的背部：“好了好了，不哭了，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说，你看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是个爱哭鬼？”她耐心的等克里斯蒂亚诺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又轻声安抚道：“饿不饿？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鳕鱼沙拉……”

    让多洛雷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以往能够让她帮助克里斯蒂亚诺止哭的大招，这会儿不仅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见克里斯蒂亚诺把头往她肩膀上蹭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食物诱惑都没能起到作用，多洛雷斯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摸摸他的背部，耐心的等他情绪渐渐平稳下来，然后才把儿子往楼下带去。

    等克里斯蒂亚诺平复了情绪，被多洛雷斯拉着往楼下走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不仅是恢复了平静，理智也一同回了笼，再一回想起自己一站到多洛雷斯的面前，就泣不成声的样子，克里斯蒂亚诺觉得自己现在只想在地上挖个洞，好把自己埋进去。

    两人下来的时候，雨果和埃尔玛正在将预先做好的菜式一一摆上餐桌，和克里斯蒂亚诺刚回来时沉重的表情相比，这会儿他们可以说是一脸轻松。

    “你猜妈妈和克里斯多久才会下来？”雨果说着，一边把那道克里斯蒂亚诺最喜欢的鳕鱼沙拉摆上了桌面。

    “我猜一个小时。”埃尔玛回之一笑，一脸颇有风轻云淡的从容表情：“反正只要克里斯嚎一下嗓子，妈妈大概就会认输了吧？”

    刚下楼就把哥哥姐姐们的话听了个正着，并且完美的被言中的克里斯蒂亚诺：……

    他现在找个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克里斯蒂亚诺觉得自己大概在吃一场此生最尴尬的家人聚餐。

    和往常一样，多洛雷斯依旧致力于将种种克里斯蒂亚诺喜爱的食物堆到宝贝儿子的饭碗里，姐姐埃尔玛的目光从哭包弟弟微微泛红的眼睛上一扫而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哥哥雨果则依旧不在状态，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异样的气氛，埋头在食物之中。

    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现在只恨不得把脸埋到碗里。

    此刻他的心里各种念头混杂在一起，翻来覆去便只剩下了一句庆幸：幸好没有带西里尔一起来！

    明明抱着说服妈妈的目的才独自回到里斯本，没能正儿八经的说服母亲不说，还哭了个大花脸，这事如果让西里尔知道了，他估摸自己至少会被对方拐着弯嘲笑一个月！

    “来，克里斯，多吃一点，看看妈妈的手艺进步了没有……”

    一整个午餐时间里，面对来自母亲的不断劝菜（？），来自姐姐的谜之微笑，和哥哥一头雾水的表情……克里斯蒂亚诺只感觉生无可恋。

    这中间的时间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却也足够克里斯蒂亚诺镇定下来，认真的回想自从他踏进屋子里时发生的一切——

    他刚刚回来的时候，开门的是雨果，再然后就碰到了楼梯口一脸忧色的埃尔玛，可回想起他和多洛雷斯下来的时候，埃尔玛和雨果不紧不慢的端菜的情景，这之前的“忧色”显然就变得虚假了起来，毫无疑问是装的。

    再后来，当他在楼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多洛雷斯也正忙着安慰他，怎么都不可能空出手通知自己另一双儿女上菜的。

    也就是说，早在克里斯蒂亚诺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前，多洛雷斯心中其实就已经有所觉悟了——又或者说，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对克里斯蒂亚诺生过多大的气，抑或这种愤怒，远远不够压过她心中对儿子的爱，所以她才一边摆出一副冷峻而不近人情的样子，一边像往常一样，提前准备好了他喜欢的食物，等他回来。

    想到这里，克里斯蒂亚诺心里一酸，差点又要掉下眼泪来。

    他原以为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包括如何面对家人的抗拒和刁难，如何一步步让他们放下成见，接受自己的感情和选择，然而当眼前的这一切又切实的发生时，他才发现，比起在外界看来不应当存在的这种情感，在深爱他的亲人面前，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姐姐埃尔玛和哥哥雨果虽然不能接受他喜欢上另一个同性，归根结底还是担心他难以面对外界的异样的眼光和风浪，也担心他上当受骗，在发现他态度坚持之后，也没有过多的指责他，反而千方百计的想着该怎样帮助他度过母亲那一关。母亲多洛雷斯虽然也愤怒，却也到底是对儿子的爱，占据了她情感中的上风。

    想通了这一点，克里斯蒂亚诺的心情也变得极其复杂了起来。面对着这样关怀着自己的家人，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将原本计划的语言说出口。

    然而午饭过后，没等克里斯蒂亚诺主动提出这件事，多洛雷斯就忽然开口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克里斯蒂亚诺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回答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欧洲杯……开始之前。”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了多洛雷斯问了一个什么问题，克里斯蒂亚诺张开嘴，试图向多洛雷斯解释他和西里尔之间的事情，却见多洛雷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除了你们两个人，还有谁知道你们的事情吗？”

    “还有门德斯，西里尔的母亲，和穆里尼奥先生。”克里斯蒂亚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作为西里尔和克里斯蒂亚诺两人共同的经纪人，门德斯会知道这件事不足为奇，在这件有些敏感的事情上，通知了门德斯，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险；西里尔母亲的知情则让多洛雷斯感到有些意外和惊喜，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过了一边的明路。

    而穆里尼奥的知情，则让多洛雷斯感到惊吓了！

    作为里斯本竞技的球迷，多洛雷斯实在很难对穆里尼奥有一个什么好印象，更何况这几年来穆里尼奥对外的形象也是冷酷严谨，冷不丁听说这位冷面主教练也是知情人之一，多洛雷斯脸色都变了。

    “为什么会有穆里尼奥？”

    克里斯蒂亚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多洛雷斯这是误会了——为了避免进一步加深，他急忙补救道：“西里尔和穆里尼奥先生的关系，就像我和Boss之间的关系一样，这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