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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河清一年的学期课程上下来,大家都清楚他身份没有特殊性,且叶河清在班级里不是唯一一个身体带残疾的学生,班里有好几名不是断了手就是断了脚的人,大多都是些没什么文化外来到工地干体力活的工人,受工伤所致,落一辈子身体缺陷。
叶河清跟他们一比,只是瘸了腿,美观欣赏性还在,他时常安慰自己,世界上比他不幸的人多,他根本不必耿耿于怀,挣钱养小照才是他人生的紧要大事。
负责教语文课的老师是一名脾气宽厚的中年男人,鼻梁架着副老花镜,大约因为脾气太好的人总是遭到欺负和忽略,班里的学生都不大集中注意力听他讲课,叶河清的视线四处扫,不少混课的人都把手放在桌子底下玩手机,没把好脾气的老师当回事。
而几个身体带有残疾的人,倒成为课堂难得专心听讲的学生,听是一码事,听不听得明白又是另一码事。叶河清初中下来就没继续念书,有些底子,听起来倒不费劲。
哐——
门口忽然遭人撞开,低头的学生纷纷投去视线,叶河清皱了皱眉,忽略了对方的存在。
夜里两堂课,第一节 课间休息时间,叶河清拿去保温杯去接了杯热水,再顺道去卫生间。走廊除了几个人抽烟,大家互不关注,也没有因为叶河清腿瘸而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令他省去不少不自在。
卫生间的廊道正连着通风口,穿堂风过,凉嗖嗖的吹着裸/露的手臂,叶河清尽量维持平稳的步伐一顿,迟疑地推开门。
四周寂静,他伸出的手放在门锁的手柄上,里面却先由人转动开,紧合的门一开,叶河清手腕子一紧,直接被人扣着拖进卫生间,整个身板压制着抵在门口,手柄磕在腰后,撞出阵阵的生疼。
“小东西,总算抓到你了,嗯?”
说话的人呼吸几乎洒在他脖子前,黏腻湿热,像令人恶心的虫子。
叶河清厌恶地扭过脸避开,对方紧紧凑近,手指掐着他的下巴用力扭过:“躲什么,以为躲我就抓不到你?”
面前的青年人一脸狂热凶戾,是刚才在课上撞门而入的人。家庭背景是典型的房地产爆发户,成日游手好闲,中专混完出来玩了几年,糟糕到无论塞多少钱都没有院校收他,于是只能送都夜校混混日子,纯当买个证。
这人男女不忌,看到叶河清的第一天就对他心怀不轨,惦记叶河清的屁/股好长一段时间。
叶河清脸色冷淡,遇到这类容易被激怒的人,情绪越激动越容易中对方下怀。
他说:“放开我。”
对方不怒反笑:“你以为我好糊弄?”
“叶河清,”青年叫他,“我知道你有个患尿毒症的哥,你需要挣钱每周按时让他做透析。”
叶河清脸微微发白,眉间窥见几丝愤怒。
青年捏他的脸上的手指,像浸了毒汁的蔓藤,缠绕紧裹着:“拖一条瘸腿养一个病秧子不容易吧,只要你乖乖跟我,讨好我,乖乖听话。给我玩够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要钱还是房子都有,怎么样?”
叶河清嘴角牵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你该庆幸你长了一张好脸,虽然瘦,有肉的地方却不少,比如——”
邪肆的目光侵略过他的脖颈,越过腰背。
“屁/股的肉就不少,你这么嫩,没有谈过恋爱吧,知道被人碰是什么滋味吗?”
叶河清皱眉。
他的左腿不方便,此刻让对方压制着,虚虚的,差点站不住,腿筋阵阵抽软发颤。
叶河清见过太多客户,客户间什么样的人都有,而语言甚至动作上带着挑衅意味的侮辱,面前的张旸更不是第一个。
他闭了闭眼,掩去目光愤怒。
张旸以为小瘸子妥协,嘴角勾出几丝玩味轻蔑的笑,头压得更低,身躯紧迫着叶河清的。
“好好跟我,我会对你的好的,知道——”
一声闷哼,张旸不可置信地捂着下三路的位置,脸色铁青的咬牙,一副要把叶河清咬碎撕烂的狰狞表情。
叶河清趁张旸吃痛避开,动作出奇敏捷地扭开门出去。
张旸在他身后叫嚣:“叶河清,你敢走我保证下次让你后悔!”
叶河清不发一语,幼年起没人管他,更不会告诉他做人的道理。第一个教他做人的是叶小照,叶小照告诉他软弱被人欺,遇到狠的人如果敢退一步,那将无路可退。
小时候叶小照替他出头,但叶小照现在身体都这样了,他总不能一辈子靠对方出头。
第二堂课,教室不打空调。几片吊扇叶子悬在天花板哗哗旋转,转出来的风闷热,窗外聒噪的蝉鸣,一切一切声音放大加深,无限拉长人烦躁的神经。
第一堂课好几个混课的人早退离席,剩下的人不是趴在桌子打瞌睡,就是把脑袋低下玩手机。
叶河清突然失去听课的兴致,放在小包的手机忽地一震,他取出手机阅读信息,老周哥临时赶去医院,有几个单子想托他帮忙送到客户手里。
报了夜校后,叶河清一直没有过早退,老周哥媳妇前几天流产,情绪脆弱,尤其需要亲近的人照顾。叶河清一番权衡,答应过去送单。他朝讲台上的老师望了一眼,摸起小包背上,猫着腰身从后门离开。
老周哥在校门外等他,叶河清瘸着腿小跑过去,夜风吹起他乌黑的头发,露出弯弯的狐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