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待在台北的时间不长，大都督府各体系运转很顺畅，很多工作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和大清交接的事情通商司和外交司就处理了，拆分民队、划地拓田的事情有民政司搞，现在拆分的复杂程度，王浩觉得自己干远没有人家方毅之玩的更好。坐镇台北的许三多，也没过多的管安平的事情，他现在忙着跟进巡航船开发，还在筹建一个小型海兵学校，夷式大船各岗位专业性比以前大了太多，传统的临时招募的水手，越来越跟不上形式。
    七月是台风季节，不利于大规模军事行动，正好借这个时间调整队伍，总结战例顺便维护船只。整个萨摩讨伐实际全军伤亡不过四百出头，不过和上次首里作战一样，和倭人战斗受伤的士兵，相当一部分是断手短脚，还要动员一批民兵补齐各个营头。8月17日，刚刚欢度过中秋节的琉球大军出发了，这次总算轮到汶莱。
    这次海兵出动了六条巡航船、八条纵帆船和五条信报船，最早的那条小琉球号被许三多留下来训练水手；战兵则出动了不满编的汶莱团，两个陆战营，补充营和占城骑兵中队。龙骑兵统统留下来训练，这次萨摩一战，龙骑兵掉下马摔死的比战死的还要多些。这些部队已经足够了，根据汇总的情报，汶莱全国确实能凑出两三万土兵，但是这些兵分属在无数贵族名下，素丹能直接掌控的不过三四千兵，人去多了浪费运力，王浩还想多运点物资回来。
    汶莱在勃泥岛东北，直线过去路程要四千七八里。如果建航线的话，中间只有一个岛子可以停，就是巴拉望岛。那岛宽不过五六十里，长却足足有八百多里，牢牢的插在吕宋大岛和勃泥大岛之间，这岛没什么特产，西班牙夷拿来当流放地。用一个面积超过四万平方里（三分之一台湾岛）的岛子当流放地，西班牙夷可真是浪费，王浩已经让通商司去马尼拉协商买岛，他开的上限是五万圆，不说以后建个港补充商线，就是岛上四五万土人和几千罪犯也绝对值回票价。
    汶莱这个国家和中国很有些渊源，元末明初的时候，泉州人黄森屏参加朱元璋的军队，他跟着明军一路从福建打到云南，在云南被任命为腾冲参将，腾冲的府城就是他督造的。因为历史没有记载的原因，估计是受到明军里派系排挤，黄将军在洪武年间，带着自己家族、部曲共几千人从云南南下，穿过整个缅甸，然后浮海到达勃泥岛北部，他们就在汶莱湾的断手河畔登岸开创自己的事业。
    当时整个南洋最强盛的国家是明史记载的满剌加国（马六甲素丹国），这是天方教被阿拉伯人带入南洋之始祖。勃泥岛北岸有个原始国家叫勃泥国，让人家满次加从军事和宗教上征服，刚刚建立汶莱素丹国。
    这人一当上王，自然就不想再被别人控制，汶莱素丹一看天上掉下个这么强大的盟友，马上开始尽心拉拢。二代素丹马合谟沙（uhaadshah）把女儿嫁给黄森屏，素丹的弟弟艾哈迈德（ahad）娶了黄大人的妹妹黄元丽，两家合作宣布独立，正式摆脱满次加国控制。过了些年，苏禄海沿岸的苏禄素丹国跨海来入侵，也被他们合力赶走，这还是明朝初的事情，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慢慢的黄家被马来人同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华人样子。
    勃泥大岛的北岸是斜斜的半月形，就像台湾岛东部海岸线相对齐整，靠近东北角的地方，海岸线像月饼被人吃了一口似的陷进去一个不大的港湾，这就是汶莱湾，名字得自海湾西南侧注入海湾的汶莱河。汶莱河的入海口就是汶莱国都城，他家的王宫就在河口里面不到三里的地方。
    海湾东北角离岸十几里有个大岛叫纳闽岛，这是马来语，意思是良港，这里是王浩预定的北勃泥都护府所在。因为路上遭遇小型风暴，船队受到点损失，所以没有直冲汶莱港，而是先在纳闽岛上登陆。这个岛子东西大约二十里宽，南北最长的地方三十里，战兵们用两三天时间把岛子摸清楚，汶莱国没有直接统治这个岛，而是委任了一个当地土著酋长，汶莱的爵位叫拉阇（类似世袭土司）。岛子上有将近两千户土人，分布在二十几个村庄里，因为离汶莱港很近，他们的生产力水平和老郑家控制的熟番类似，比桃源的那些葛玛兰番社多少高一些。
    今年因为台湾东西海岸同时开发，此次远征没能组织出基础户，只随船带了三百疍户和倭户。这点人是同化不了这么大岛子的。王浩大笔一挥，留下五百户土人，其余全部后送台湾。纳闽岛土地比金兰湾肥沃，光种地也能养五七万人口，不过种地可不是台湾在这驻扎的重点。
    差不多修养了六天，不管船况还是士兵状态都恢复正常，九月初船队分兵两路，一队六条运输船开始往台湾输送人口，其他的所有船只突袭汶莱王都。其实也不能叫突袭，汶莱素丹早年与荷兰人签署过被保护协议，只不过勃泥岛北岸已经是荷兰人统计东印度群岛的边缘地带，他们没这个人力来统治这里。台湾可不一样，他们要把这儿当做突破口。
    汶莱港早已不是东南亚贸易中心，这些年来港交易的大多是勃泥岛各家素丹国的小海商，时不时有些广州和越南那几个国家的近海船过来。台湾大船的出击让汶莱人措手不及，他们的王宫距离河口太近了，按照夷人的传统，这样的城市必须要有炮台封锁海面，不过如今的东南亚国家可没这东东。
    三条信报船和一条运输船带着预备营，很快控制了码头交易区。其他船队直接冲进河口，汶莱人甚至连城堡的门都没关上，这个王宫正常有一千多人的亲卫队，不过他们驻扎在王宫外面。陆战队冲进去的时候，宫里只有百十个护卫，很快被战兵解除了武装。宫外的各种汶莱军队，集结花了整整四个小时。一直到下午的时候，才有超过四千人聚集在宫外，这时候汶莱团不但架好了大炮，连胸墙都已经修好了。
    和东南亚所有港口一样，这港里也有唐通事，很快一个唐通事被派过去通知汶莱人，台湾是来合法接收汶莱的，荷兰人把汶莱的宗主权卖给台湾，通事还把一份复制的文件交给汶莱军官。港口里有个小小的荷兰商馆，他们等这次交接足足等了一年多，没想到台湾人这会儿才来，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出场。
    这国和三发素丹国很像，都是快一百年前的时候被葡萄牙夷狠狠凑过，荷兰人来的时候把葡萄牙打的够呛，所以汶莱很有眼色，马上就降了。这还是五七十年前的事情，这一代人惧怕感已经小了很多。
    宫外聚集的大军，只有两千多素丹直属部队，剩下的都是附近驻扎的大小贵族带来的，一大堆贵人、军官聚在那里讨论了很久，最后他们给台湾人下了最后通牒，限台湾人一个时辰内退出王宫，坐船永远离开汶莱，汶莱国对这事既往不咎。这份通牒差点没让琉球人笑死，码头那里有一个整营的士兵已经修好工事，王宫和宫外有三个整营另加一百多的军官团，宫门外有十六门二斤炮和六门四斤半炮，水兵还从信报船上拖了三门七斤炮架在城堡上。这样的兵力、火力，对面那些拿着刀枪、全军都没数出两三百火绳枪的土兵给自己下最后通牒？
    这仗的总指挥是汶莱团团长周正忠，他很夸张的看看周围的军官，然后大声告诉通事“你跟他们说，我好害怕，让他们赶紧来吧。”周围一片暴风雨样的笑声。一个时辰后仗还是没打起来，勃泥这天气实在太热了，这时候站在外面都要中暑，两边的兵都躲在阴凉处喝水躲着。
    这对汶莱是好事，各种信使到处送着情报，陆续还有贵族再往王都聚兵，汶莱河上游有些士兵干脆坐着船或者木筏直接飘到了王都。傍晚的时候气温慢慢下去一些，两边的队伍开始排列军阵。汶莱人按自己的部落和大人分别站队，在王宫南面开阔地他们聚集了五千多人，这是他们的主力；临河的这边聚集了不到两千人，这是从上游赶来的援军；王宫西侧摆了一二百人，这是骚扰用的。
    “大人，敌人至少七千多兵，我要是把他们杀灭，算不算灭一国啊？”这个国的王宫也是个竹木结构的三层楼，不过建的比三发那个又高又大又好看。王浩连军帽都不敢带，只带着个当地人的斗笠防中暑“别废话，赶紧打，打完好歇着，天太热别让大家热病了。”
    城堡周围并不宽敞，汶莱人排着厚厚的大阵往正面冲，这只会给炮兵增加功劳，一发四斤半炮子打出去，大概能一条线打穿十五到十八个人，城堡上那三门七斤炮更恐怖，他们一直在打海兵专用的葡萄弹。第一轮冲锋刚刚开始就结束，战场上留下六七百具尸体，汶莱人的阵型一片混乱，能看到对面那些贵族军官不断鞭打士兵。靠着恐吓和承诺，半小时以后汶莱人在城堡三面同时发起了进攻。
    临河的那边被赶过来的巡航船队轰杀在墙下，正面的汶莱大队在琉军枪炮合击下马上混乱，这次周正忠不敢等了，这水平的敌人很难想象能再次组织进攻，他站在马背上抽出了军刀“刺刀突击！”
    台湾已经是亚热带了，但大伙没一个有在赤道附近打仗的经验。战场上伤亡加起来不过二十几个，前后中暑倒下的超过三百人，还好讨伐队带着军医，正在紧急施救。汶莱这个王都人口大约有三四万，现在全城劳力都被组织起来掩埋尸体，这天气如果不马上处理，用不了两天就会发瘟疫。
    打过这一仗后面接收就容易多了，这一任的素丹已经是国里第十四任素丹叫穆尔丁，这位给台湾带来的收获远超过想象。汇报的军官说话声音都变了“缴获了七万多两黄金，三万多两白银。另外黄金做的王冠、腰带、宝座、金器还没点清楚。”那年葡萄牙人仗打得太慢，人家素丹躲到山区抵抗，结果红夷只是占了城市烧了王宫就走了。
    这次台湾打法这么迅猛，这一国两百多年积蓄都被抄到手里。勃泥盛产沉香，被佛教徒和阿拉伯人视为珍宝，上好的沉香到了清、倭这种大国价比黄金。这次在王宫一个地方，沉香就抄到十几万斤。另外还有大量宝石、象牙、玳瑁，若干珍珠、金刚钻（钻石），以及海量的香料。
    这次随队的通商司主事海贸经验比较浅，看着巨额珍宝完全估不出价格。船队没带个老手真是失败，灭国这两年好几回了，可都是些穷藩烂国，如今谁也没把灭国当回事。“大人，下官确实估不出，怎么也有个两三百万两，具体价值还要钱大人带人评判。”这位在那低头赔罪，心里说不出的委屈，这么多好东西，在台北哪见过这个啊……
    王浩自己也估不出，像这根腰带，足足十五六斤金子，上面还镶嵌着几百块各色宝石，这东西人能带呢，会不会腰间盘突出？算不出来只好全部打包“传令下去，本次不管王宫还是外面，一切缴获必须登记上缴，都督府拉回台北发卖后，分三成给本次参战将士。”
    这消息比军令传的快，当天晚上很多士兵都咧着嘴睡不着觉，多嘴的周正忠已经把三百万两这数字传遍全军，晚上好多军官都在帮着自己的兵算能挣多少银子，台湾打仗这些年，好像还没哪次士气高成这样。第二天早晨开晨会的时候，两个眼睛像熊猫样的鹿岛号船长赖正星第一个提问“大人，昨晚咱们水兵的兄弟连夜对过了，勃泥岛上咱们算出来素丹一共有十七个，大点的像汶莱这样的还有个马辰素丹，等汶莱忙好咱把那国也开如何？”
    参军司陈侃是在座军衔最高的，他厉声叱道“赖少校请坐好，大人面前还有没有规矩！”王浩倒是挺喜欢这氛围，士兵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拼命，说实话图个什么，有奔头总比浑浑噩噩的好，他抬手挥了一下开始分配任务。
    仗打完了，其实剩下的活更多，毕竟台湾不是海匪抢一票就转移。这次为了突袭没有提前和荷兰人通气，现在通商司要和荷兰人把交接做了；另外这素丹国里华人繁衍生息两百多年，国里有汉人血统的一定不少，这些人部分要分流回台湾为民，部分要分配到纳闽岛编户，部分要直接扩编进战兵营。这次陆战6营过来的只是个军官架子，士兵都要在本地扩充。
    汶莱这里，马来人和土著人基数非常大，光靠一个简编团1090人肯定控制不住，必须要有一定汉人基数人力。素丹必须要挂起来，在王浩脑子里，这样有领头人的异教国家非常危险的，必须分化处理。所以战兵要配合情报司，把这国里所有贵族和大势力梳理一遍，有的事办法分化他们。
    另外按台湾对东南亚国家理解，王都这些商人基本都属于国内贵族，昨天打垮那么多反抗军，凡是和这些贵族有联系的商家正好借这个理由处理掉。这次缴获太多，必须带一批珍宝先回台湾发卖“布坎南少校，你的北山溪号今天晚些时候陪卓越号运缴获回台湾，记得那些金银珍宝尽量放在军舰上。”
    汶莱的真实情况和缴获，完全超出王浩预料，照这次带出来的船数，估计年底前讨伐队回不去了。既然时间这么充分，王浩就决定把汶莱的处置做的充分些，毕竟勃泥这个战略方向相当远，他和许三多短期都不大可能在这边长久停留，这次他写了几封信传给台湾，做一些必要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