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不能不搬么
听公输冉提到那晚,萧瑾枫莫名有些紧张,“你有话尽管说便是!”
公输冉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脸上的淡然神色更为她添了几分冷漠之意,“原本,之前事关萧将军与我的流言在京城传开的时候,我就该搬离萧将军府邸的,免得污了将军的名声。可因着种种的事端,始终没能成行。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实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已经想好,一个月后,便搬离这里。”
萧瑾枫震惊的看着她,一时无法言语。
这都在公输冉意料之中,所以她十分镇定,“一直以为,从带我与长安进京,到安置我们住下,再到愿为公输家昭雪一事奔走,萧将军费心良多,公输冉感激不尽。虽则月后不在萧将军的府中居住,但作为机关师,我自是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只要将军有需要,我义不容辞!至于说公输家的事……萧将军若有心,便帮扶一把,若是太过忙碌,没有闲暇,或有其他不便,也不必勉强!这本是公输冉的责任,不该强加于萧将军的,徒令将军增添烦恼,是我的不是!”
一番话说下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可见,这不是公输冉临时想到的,而是琢磨了很多次,才能这样流畅!为了离开他,她真是极力撇清,只抓着机关师的身份不放!甚至,竟然连报仇的事都准备自己去做,这是何等的决心!
萧瑾枫又是怒又是气又是急,还有太多太多说不出来的懊悔!是他,是他将她逼迫到了尽头,所以她才有了如此破釜沉舟之举!
他心绪激荡,如同海浪翻涌不停,脱口便道:“不能搬!”
强硬的言语,遭遇到的,便是公输冉愈发冷静疏离的眸光,萧瑾枫情急之下,连忙解释,“不,我是说,那晚之事,错在我!是我太过鲁莽,是我口不择言伤到了你!我日后决计不会再做此等蠢事,阿冉你信我!你若还生气,尽管骂回来,我任打任罚!但不要再提搬离的事!”
他双手握着桌沿,不知觉下用了不知多大的力气,以至公输冉都感觉到了桌子些微的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他似在用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过于激烈的情况,显然,他对她要搬出去一事,比她想象中还要抗拒。
但这一次,公输冉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容悔改!
她羽睫微垂,眸光内敛,轻声说道:“萧将军,不是我不知好歹,只不过,我本就是已婚的妇人,还带着孩子,住在将军这里,多有不便。从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只道我持心自正,便无惧他人流言。但现在我才知晓,人言终究可畏。便是我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总要在意长安的名声。你也曾说过,长安在一日日长大,他知事也越来越多,往后,作为男子,更是要出门交际,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感到羞耻难堪!”
“他不会!”萧瑾枫失控的高声叫道,“长安不是那种无知愚钝的孩子,你我之间是如何,他大一些自能分辨!你含辛茹苦将他抚育成人,他怎么会没有良心的将你视作耻辱?!他不会那么做的!”
公输冉浅浅一笑,“他自然是不会的,但谁也无法阻止他人的想法。他日后或要进学,学堂里学生众多,我不能让他因我而承受非议!”
“那就去萧家的族学!没有人敢说三道四!”萧瑾枫绞尽脑汁,企图扑灭一切令公输冉产生离去念头的火源!
但,无济于事。
公输冉闻言缓缓抬头,目光锐利,“萧将军,请问,长安若是去萧家的族学,该以何种身份前去?”
萧瑾枫双眼蓦然亮起,他探身逼近,声音低沉,“以我继子的身份如何?!”
她这么说,是在向他要名份?
萧瑾枫看似镇定,实则一颗心几乎从胸膛迸出!
然而,公输冉却一字一顿的道:“我记得,我与将军说过,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请恕我不能从命!”
继子?呵!
她言语中的坚决与拒绝,令萧瑾枫哪怕再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一腔情意,仿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冷到了骨子里。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缓缓的,缓缓的坐回椅子上,目光失去神采,木木呆呆的,似是变成泥塑。
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他的直觉无数次告诉他,他与公输冉之间,从来就不该是如此陌生,如此疏远。而她的心中,一定藏着没有说出口的秘密!
在被如此惨痛拒绝的当口,萧瑾枫脑海里疯狂的转过许多念头。
譬如,干脆将她禁锢在这里,那么,她便再也不能离开他,去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了!
又譬如,他可以将长安带走,然后以孩子来胁迫她,必须留在这里!
还譬如……
一个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却又一个个的被他否定!
若然公输冉是那种能够轻易屈服的女子,那早在之前,他屡次相逼的时候,她就不会次次拒绝了,而早就成了他的人!萧瑾枫可以想见,他若真的做出那种事来,与公输冉之间,就是真正的彻底的结束,她将再也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事到如今,她如此坚决,看来是不能说服了。
为今之计,大抵,只能是先顺着她说话,不要将两人之间弄得如此僵持!她说月余后才会搬走,换言之,在这之前,他还有机会挽回!
萧瑾枫脸色变幻不定,好一阵,终于慢慢恢复了缓和。
他心中有了决定,姿态便也不再惶惶,而有了几分从容。
“就,不能不搬么?”他垂下眸子,低低开口。
公输冉简短应道:“令萧将军失望了,都是我的过错。”话虽如此,但却听不出丝毫“认错”的意思。
萧瑾枫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容,“看来,我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公输冉不语,默认了此话。
“你……既说月余之后再搬,那还有些时候,你不妨再仔细考虑一番。我既已承诺不再乱来,当说到做到,你不必担忧我言而无信,萧某人还做不出那样无耻的事!另外,公输家的事,我也会查到底,最后,势必会给你一个交待!你切不可自行去冒险,毕竟,你是长安的倚靠,倘若你……总该想想长安……”萧瑾枫低落不已,却在这个时候,也没忘记叮嘱她注意自身的安全。
不得不说,这话倒的确令公输冉心中熨贴,甚至仿佛看到了一丝赵铁生的影子!
“多谢萧将军良言,我一定会记得的!”这个男人,虽然有些行径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但是,他对她与长安的关切,却是不能抹杀的。
公输冉默默的轻叹一声,心中升出丝丝茫然。
她有时也不禁会想,若是他没有忘了她们娘儿俩,若他不是萧家的人,那该有多好!那样,他与她之间,也不必有这些剑拨弩张,不必有这些翻覆纠葛……
可惜,不过是妄念。
这日,萧瑾枫没有留下吃晚饭,他的勉强没有撑多久便溃败,自然是急急离去。那高大的背影,怎么看都较平日多了仓惶,就好象被赶离了家园的猛兽,哪怕再强大,却也失了根。公输冉脑海里闪过这个的念头,随即被她急急挥散。怎么可能呢?萧瑾枫的根可不是这里!他是萧家人,萧府,才是他的家!
这次离开后,萧瑾枫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过来。
青姨心急的不得了,好几次都忍不住到公输冉这里来拐弯抹角的询问。她倒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觉得萧瑾枫对公输冉有情,两人就合该好好相处,日后也好说服萧家,同意两人在一起。
但她的心思却恰是公输冉不想要的。
青姨知道公输冉性子倔强,因此上,便是她不回应,也不以为意,但却一直努力在她面前说着萧瑾枫是如何如何的好。这样的话听多了,公输冉虽然不会动摇,但难免心累。偶尔,也会想,萧瑾枫这一回,应该是真的死心了。毕竟,她都做的如此决绝,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许自己的自尊被这样踩在脚下!
不过这些,在现下的她看来,都是杂事,是不该有的情绪。
她现在该要做的事有很多,件件都极为重要。所以每每不由自主分神时,她都会用强大的意志力将自己再拉回正途。
准备绣出来的画作,已经准备妥当,公输冉特地又准备一张按照比例缩小的小幅的画作,在去绣坊买绣具配线时,试探了绣坊管事的态度。对方看过画作后极为喜欢,立时承诺,她若是能够绣出所说尺寸的绣作,那么绣坊不吝以高价收购,甚至若是她愿意,还可以参与数家绣坊共同举行的拍卖,届时势必可以竞得更高的价格!
公输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拍卖,只说绣好之后会送交绣坊,钱货两讫。至于绣作,自然任由绣坊去处理,哪怕之后卖得多高的价钱,她都不会参与。绣坊的管事听到这话,更加热情,所买的绣具、布料及配线,都给了比店面里更低的价钱。
公输冉不想出名,她只是需要卖出绣作的银钱而已。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