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怀疑
英国公家那位儿媳是否知晓事情的真相,公输冉不清楚,但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媳是相信了传播最广的那种传言的。
她认为苏钦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这种人,很该早早让他吃到教训!
“……也是家里太宠着了,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结果就宠出那个人惹祸的根子来!我都听说了,这次要不是萧小将军,那位二公子是指定要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的!遇上这种事,萧小将军若是瞒下不说,才是害了他!幸好同英国公说了,人也被送走了,这下总算消停了。你说,要是他接着留在京城,那还不知道会胆大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氏看上去对苏钦十分瞧不上,公输冉便道:“家里的小儿子,总是更受宠一些,大多如此。”
于氏沉默了片刻,叹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也不是每家都如此。”她那婆家分明就更偏疼长子!
随即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前言道:“英国公家有这么一位,也真够受的。当大哥的是不得不包容,可这当大嫂的就未必了。何氏心里定是早就不喜了,可这话,她又没办法说。做人儿媳便是如此了。所以说,如今她家小叔子被送走,最该松口气的,就是她了!”
又压低了声音道:“至少这样一来就不会担心她那位小叔子再惹什么事,牵连到她男人身上,以至于将来承爵都受影响!”
这是句大实话。
但公输冉只是含糊的嗯啊了几句,没有顺着她往下说。
与人相处,最忌交浅言深。
不管是之前的何氏,还是后来这位于氏,公输冉同她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哪里就要好到能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呢!
对人家的品性又不了解,不过是从林姣那里听来些评价,但林姣又能跟她有多少交情,所以,大半还是道听途说不保险的。这会她看人家一副交好的模样,就迫不及待的说些大实话,没准儿扭头人家就能将她给卖了!
虽然这猜度带了些恶意,但这都是说不准的。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人心难测,总归还是小心为妙!
于氏倒也没嫌她冷淡,依旧该怎么说怎么说,及至快到暖阁了,才停了停脚下的步子,“听我公公说,乡君对机关一道很是有心得,恰好我也极爱此道,只苦于无人指点……日后,若是有解不开的难题,可否向乡君讨教?”
说了那么多,这才是重点啊!
公输冉瞬间了然,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只微微带着些赧意,“我虽然会一些,但也有限的很,你若不嫌弃,日后自可一道参详参详!”
及至两人坐到暖阁里,喝上了香茶,公输冉才细细的琢磨起来。
这于氏的手柔嫩软化,绝对不是一双制作过机关的手,所以说,她刚刚所说的,什么极爱此道,那都是在胡扯,之后以会这么说,尤其是那句“向乡君讨教”,那就是明着说,想与自己交好。而这个交好,还真未必是她自己的主意,多半是在婆家被提点过的。
杨尚书掌管工部,下面的匠作坊正是制作这些机关的部门,所以说,之前她拿出的那些可以送入军中的机关以及那些图纸,这位二品大员大抵是看在眼里了。
公输冉来回思索了几遍,觉得对方即便猜到她是谁,那也没什么大碍。
毕竟,她的姓氏,以及会制作机关的事,一旦传出去,想来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猜到她是公输家的后人!
其实这杨尚书知晓,倒也无所谓,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猜到了。譬如说,兵部那位严侍郎,又譬如说,那位机关师江诚盛,还譬如说,那位庄子上的李管事,以及他背后的人……他们若是知晓,公输家还有后人,那又是个什么想法?
“公输家的后人?不会吧!公输家的人……那不是都没了吗?”江诚盛刚刚堪破了木匣子的机关所在,顺利将之打开,这才离开了书房,可还没来得及好好歇一歇,李管事就登了门,还透露出这样一个消息。他听着,便觉得心里一紧。
“李管事啊,你是不是太小心了?姓公输的人虽然少,但也不至于只有青阳公输一家。想来不过是之前他们名声太大了,把旁人都遮盖住了,也未可知!再说,你说她是青阳公输家的后人,可有证据?”
李管事面无波动的看着面前的江诚盛,半晌道了句,“你是不是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公输家的小女儿不见了?论起年纪,与萧元帅家那位二儿媳倒是差不多的!”
江诚盛心跳得更急了,但他又不愿意相信,公输家真的有后人留下来,“年纪这个东西,最是能作假,这恐怕不足为信!还有其他么?”
李管事眸光阴沉了一瞬,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眼下还没有。毕竟,我连人都没有见过,又何谈找证据!但只知晓她的经历,说起来,这来历确实有些古怪之处!”
说着,他将调查出来的公输冉的经历一一道来,包括她曾经在赵家村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事情,但是,因着赵家村尽皆被土匪屠杀殆尽,因此,这个公输冉到底是怎么去到赵家村的,倒无人知晓了。
江诚盛听得目瞪口呆,“那村人尽皆被杀了?一个不留?”
“不错!便是孩童也没有逃出来。”
“这……”江诚盛心里怕起来,居然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这未免太凶残了。但转念再一想,又不由的犹疑,“这也未必是冲着她去的,我看,倒是冲着萧家那儿子去的可能极大!”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她一个小姑娘,就算不想让人泄露她的行踪,断没有将一整村的人都杀掉的道理。何况,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李管事冷嗤,“她是没有这个本事,但萧瑾枫有!”
萧瑾枫与那公输家的女儿成亲后,势必会知晓公输家的事情有异,以他的心计,难道会不知道,在敌人未明的情形下,不能走露风声吗?
想要赵家村的人全都闭嘴,那只有一个办法!更何况,萧瑾枫连蛮夷都不知杀了多少,难道还杀不了一村的平民百姓?
闻言,江诚盛却连连摇头,“不能,不会的,萧小将军,我虽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工部和兵部与他相识的人可不少。众人对他的评价,就没有低的,顶多是腹诽他整日板着张脸,但要论起做事,就没有不夸的,行事真的是极为宽厚!”
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不可能的!
李管事一眼看去,便知道他这是心虚了,在拼命找理由呢!不是他知道萧瑾枫是怎么样的人,而是他盼着萧瑾枫真是那样的人,否则,那公输冉若真是青阳公输家的后人,萧瑾枫就是女婿了,为丈人一家报仇,能活剐了他!
这人,数年如一日的胆小如鼠!
也是奇怪了,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当年却能有那样的狠心,下得了那样的狠手……也难怪公输家出事,没人往他的身上想。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胆小的时候了。
李管事抬了抬眼皮子,不咸不淡的道:“萧瑾枫毕竟是萧振海的儿子,自下便能上马提刀,砍人脑袋的。人前看着宽厚,可人后就未必了。说起来,自从公输家那个女儿入京后,你就没觉出异样吗?她若真是公输家的人,不可能不思量着为家人报仇。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吧,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把你当年是公输家远亲的事透露出来,否则,难免对方不会察觉你从中做了什么!”
江诚盛这些天原就没休息好,出来还来不及歇息便说起公输家的事,他这脑海里早就绷紧了一根弦。如今,李管事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似公输家的事,都是他做下的,竟是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全都推了出去。
江诚盛顿时就恼了,瞪起眼睛,竖起眉毛,“李管事这么说就太不厚道了!公输家出事,我承认,是我从中掺了一脚,可具体怎么实施,那可都是你做下的!如今看着可能被人查上门了,你就一推六二五了,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不说别的,当年公输家的珍藏书册,你可是也拿了的,还有藏在密室里的那些机关,听说那可都是公输家祖辈就留下来的好东西,我说拿来参悟一二,你都不肯,愣是早早就挪走了……现下说的好似不干你事,打量我是傻子不成?!”
他一幅理直气壮,很光棍的态度,令李管事的眸光愈发深沉,两人对视良久,到底还是江诚盛撑不住的微微避开了眼睛,只是嘴里依旧嘟囔着,“总归,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成的,如今想要全都推到我身上,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管理眼中划过一抹冰冷的讥笑,心道:如今想退,晚了!
他慢悠悠的道:“这话说的未免过了,我今日找上门,也不过是提醒一声,若是有那没藏好的尾巴,可千万藏好了,别等人家找上门来,再措手不及。”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也只是猜测,具体,那位是不是公输家的人,都还没有定论呢,你又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