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象看，她应该是劳累致疾，但和普通人的病况又不太一样，我在她体内检测到一种有毒物质，但还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好在这些物质并没有在她体内存留多少，刚刚我已经帮她清除了一部分，一个星期后，再进行第二次手术。”
    江暖诧异地睁大眼睛，“还要再做一次手术？于老，我妈的情况很严重吗？那些有毒物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能一次性清除？”
    于老和颜悦色地摇头，“这种东西在医学史上还没有出现过，等我和医院的其他医生商议过，查找国际上有没有出现过相似病例后，才能告诉你们具体的情况。”
    江暖拧了拧眉，抿着薄唇没再说话。
    江鹤鸣垂眸谢过于老，等护士把萧慧心推出来之后，便跟着一起进了病房。
    江暖慢慢跟上去，到了门口，却犹豫着没进去，只站在原地远远看了萧慧心一眼。
    两天前还站在家里厉声威胁着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的人，转瞬间就躺到了病床上，满身插着管子，呼吸那样的弱。
    要不是床头的机器上显示着呼吸和心跳指数，她近乎要以为妈妈已经……
    江暖想到这儿，脊背一凉，连忙晃了晃脑袋。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江鹤鸣见她站在门口不动，沉叹一气，走过来将她拉进去。
    “还在生你妈的气？”
    江暖抿唇，看着床上人苍白的脸色，声音轻飘飘的。
    “爸，你知道吗，就在一个小时前，妈还骗着我去跟她手下的博士生相亲了，那个学生很不讲道理，我还在想妈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学生，可我心里那些话还来不及对她说，她就出事了……”
    她淡淡说着，突然苦笑一声，继续道：“仔细想想，可能我们上辈子一定是仇家吧，所以这辈子哪怕是做了母女，也感情不和。从小到大，妈从未管过我，见了面，不是相顾无言，就是吵架，你说天底下还有像我们这么感情冷漠的母女吗？”
    江鹤鸣摸摸她的头，柔声说：“小暖，别这样，你妈妈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你是她的女儿，她怎么会不爱你。你忘了，你小时候生病发高烧，我那时候在外省开会，赶不回来，她怕护士照顾不周，所以就彻夜不休地看着你，你妈她，一直都是爱你的……”
    “那你呢？”江暖敛眉看向江鹤鸣，“这么多年，你跟妈妈之间，还有感情吗？”
    江鹤鸣闻言，目光黯了黯，而后笑着摸摸她的头。
    “小暖，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年轻时两厢情愿干柴烈火，一旦结合为一个整体时，感情就会慢慢开始变淡，最初的爱情，会被亲情取代，世上万千夫妻，皆是如此。”
    江暖凝神听着，抿了抿唇，心里却是不同的答案。
    纵然结合为一体，有些人也会恩爱到老，而有些人却在日夜不休的争吵中，早将感情退散。不是所有夫妻，都能在生活的磨合中，将彼此视为亲人，起码在父母身上，她根本就看不到。
    萧慧心一直到傍晚六点才醒过来，这期间，江暖和江鹤鸣一直在病房里守着。
    见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父女二人赶紧冲上前，江鹤鸣仔细盯着萧慧心的脸，江暖则按了两下床头的呼叫器。
    值班的护很快过来，简单查看了萧慧心的情况，做好记录后，而后又出去了。
    萧慧心戴着呼吸机，这会儿根本就说不出话。
    见她两眼困惑，江鹤鸣摸摸她的头，温声解释。
    “你在档案馆晕倒了，送到医院后，于老帮你做了手术，他说你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江暖听见这话，微不觉察地拧了下眉。
    爸爸为什么不问问妈妈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东西，那些有毒物质，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鹤鸣轻抿着薄唇，并不愿意说太多。
    萧慧心微微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地看向江暖。
    “我见过你的学生了，”江暖心知她要问什么，淡淡启唇，“他很优秀，不过并不适合我。妈，如果您觉得随便找一个人就能替代燕璟琛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的话，那您未免太看不起自己的女儿了。”
    萧慧心听见这话，慢慢睁大了眼睛，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江鹤鸣看着呼吸机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急地把江暖往后拉开几分。
    “小暖，明知道你妈现在是什么情况，这种时候不要说出这些话来刺激她，若你妈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往后要自责一辈子吗！”
    江暖退离床边，眸子垂了垂，抿着薄唇没说话。
    她就是不想余生自责，所以才要直白了当地把话一次性说清楚，妈妈既然敢拿母女情分威胁她，如今，就同样敢拿自己的身体威胁她。
    她就是不想在那种被逼迫的情况下，被动放弃燕璟琛而已。
    床上，萧慧心沉目盯着江暖的脸，突然伸手，慢慢抓上呼吸机的管子。
    江暖见状，眸中没有丝毫意外。
    江鹤鸣却吓得不轻，连忙握住萧慧心的手腕。
    “慧心，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如今却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知不知道我和小暖有多担心你，我们在医院等了整整一天，小暖她不懂事，你也跟着她一块不懂事是不是！”
    萧慧心没有理会江鹤鸣的话，敛眉盯着江暖，口中艰难吐出几个字。
    “离、离开他，否……则，我、我就死！”
    江暖苦笑一声，眼眶慢慢开始泛红，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对不起，萧教授，我做不到。”
    “你……”萧慧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半句话都说不完整。
    江鹤鸣拧紧双眉，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伸到床头按呼叫器。
    这一次跑进来的是一名医生和几个护士，几人合力按住萧慧心颤抖不止的身体，给她打了一支镇定剂，人才慢慢平静下来。
    “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这段时间要静养，没事不要刺激她。”
    说话的医生是于老的学生，姓徐，于老不在的时候，一直是他在检查于老手下那些病人的身体状况。
    江鹤鸣凛神点了下头，敛眉送徐医生出去。
    再回到病房时，见江暖还在一边站着，想起刚刚的事，语气不免沉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