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张辉把方曲义带到张家山后山的一处墓地。
    寒冬腊月也是有蝴蝶的，只不过比较少。
    在坟圈子的一处灌木丛中，方曲义抓到了两只蝴蝶。
    这两只蝴蝶的翅膀很大，整体呈灰褐色，放在手上，竟然比张辉的手掌还要大出不少。两片翅膀位置，有两个灰色类似于人脸形状的图案，看起来十分诡异。
    越看越觉得是两张人的脸，正咧着嘴冲你笑。
    这就是俗称的鬼蝴蝶。
    说到鬼蝴蝶，张辉小的时候可被这东西吓了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走夜路。
    农闲的时候，村里老头闲着没事，就好扯犊子。
    跟小孩儿讲故事，讲他们那个年代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两鬓斑白的老头，满脸的黑斑和皱纹，坐在夕阳下，背靠着土坯房，手里提溜着一个竹子做的烟斗，掐上一缕劣质烟丝。
    点上，狠狠吸上一口，再吐出浓浓烟雾。
    那画面，至今仍萦绕在张辉的脑海，挥之不去。
    以前那个年代，在农村根本就没有避孕一说，怀了就生。通常情况下，一家两口能生下十多个孩子，当然，不是一口气生十个。
    不过那个时候医疗并不发达，尤其是在农村，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医院看病。
    找的都是当地的一些奇人异士，喝点香灰茶，画个符，严重的开坛做法。
    所以通常剩下十来个小孩儿，能活下来，成人的，只有半数不到。
    有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感冒，可能就把人给折腾死了，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能现在的人会说，为什么不送医院，吃点感冒药不就好了。
    殊不知，那年头的医院，也不靠谱。
    你一个小感冒，吃点青霉素他能把你治成个聋子。
    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反正十个小孩儿当中，能活下来的，基本上不到半数。
    其他都死了。
    那年头普通人家连饭都吃不起，更别说厚葬，哪儿折腾的起。保不定，今天死了老二，明天老三也没了。
    死了拿个磷肥袋子一套，随手扔山上，就跟现在死了一只猫，一条狗差不多。
    人死之后，尸体渐次腐烂，会产生一种尸气。
    刚刚方曲义说，蝴蝶对灵魂的味道十分敏感，而村里的那些老头，曾经告诉张辉，蝴蝶特别痴迷尸气。
    一旦有蝴蝶被吸引过来，停在尸体上吸收尸气的话，死者的灵魂就会附身在蝴蝶上。于是，蝴蝶就成了鬼蝴蝶。
    一些鬼蝴蝶还保持着生前的记忆，到了晚上，这些鬼蝴蝶就会飞回家里去看望亲人，留恋不舍。
    白天就没了踪影，一到晚上，夜幕降临，家里人点起了蜡烛，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鬼蝴蝶就会出现。它们会趴在墙壁上，静静看着自己家人用餐，时不时在烛光下飞舞，跳动，希望引起家人的注意。
    毕竟一个人独处死后的世界，太过凄凉，孤单。
    所以在过去还没通电的情况下，农村人晚上吃饭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鬼蝴蝶的踪影。
    村里那个老头说的是，有那么一年夏天，村里连续丢了七八个小孩，就是被鬼蝴蝶抓走的。抓到后山，扔进坟圈子被盗的墓坑里面，到半夜就吸食人的精气。
    那会儿可没手机电脑，农村小孩儿没什么娱乐方式，夏天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在水里游泳。
    经常一玩就四五个钟头，到天黑才回家。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反正天黑的都看不见自己的脚。
    村里有老娘们儿扯着嗓子在喊，也不知道喊的什么，这个点，大概是喊着谁谁谁回家吃饭。
    河里面，几个小孩儿就起身穿衣服，准备回家吃饭。
    那会儿张家山前边还没这么一条小河，都在村子后面的水库洗澡，坟圈子就在水库边上。
    一块去洗澡的有八个小孩儿，回村的只有七个，突然间，悄无声息的少了个人。天那么黑，也没个电，谁也没注意到。
    各回各家，该吃饭的吃饭，该挨揍的挨揍。
    老头那会儿还小，也就十一二岁，因为贪玩，玩太晚了，先挨了一顿揍，然后才上桌吃饭。
    刚上桌抱着一碗糠，还没张嘴呢！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问老头见过歪子没，说是歪子还没回家呢！
    歪子是老头的小伙伴之一，因为是近亲产品，脖子歪的，稍微还有那么点智障，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叫他歪子，反正大家都这么称呼。
    老头就说了，歪子不是回去了吗？下午一块上水库游泳，回来的时候，歪子还说玩太晚了，一会儿回去怕挨揍呢！
    反正打那以后，歪子就没了。
    挨家挨户都问了个遍，还上水库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
    大人们都怀疑，歪子是不是被水猴子逮住了，淹死了。
    老头他们几个亲眼见歪子上了水的，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怎么可能会淹死。
    农村小孩儿，大多数都精通水性，就算突然手脚抽搐了，也能平躺在水面上飘回来。
    除非说被水猴子给带走了。
    也没人下去捞，水库太深了，淹死全村人都不够填的。那会儿也没专业设备，就等着歪子自个儿飘起来，可等了一周也没在水库瞅见歪子的尸体，紧跟着，就又出事儿了。
    也是一个小孩儿，突然就消失了。
    那天老头也在场。
    大人们都在地里干活儿，小孩儿负责放牛，把牛赶到荒郊野地，然后一帮小屁孩儿就在边上玩。
    早晚放牛两次，让牛吃个一两个钟头的草，然后把牛牵到河边喂水，再牵回家关进牛圈。
    放牛也是小孩子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
    有的时候，小孩子为了玩，就骑在牛背上不让牛吃草，挥舞着树枝，绳子抽打牛屁股，然后在草场上到处跑来跑去的玩。
    可到天黑的时候，大家要回家了，其中一小孩子玩太高兴，一看牛肚子上面的对应着胃的坑，还是扁扁的，显然没吃饱。
    这样牵回去指定挨揍。
    大家都走了，就那小孩儿还留下来放牛。
    当天晚上，大概八九点左右，牛回家了，小孩儿不见了。
    有的人家不把小孩儿当回事，毕竟太多了，十来个小孩子，死上一个两个的也不打紧。可有的人家，哪怕家养的狗，猫，鸡什么的，都十分在意，何况自己孩子。
    于是乎，那一家人满世界找，把整个张家山都翻了一个遍，最后在坟圈子的墓坑中找到两具小孩儿的尸体。
    两人脸色都青了，歪子的尸体都已经烂了。
    在他们的脑壳上面，都有一个小拇指粗细的血洞，脑子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挖空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那以后，村里人开始警惕起来，伴随着各种光怪陆离的传闻，像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
    但不管大人们再怎么警惕，也很难看住自家小孩儿，毕竟地里还有不少活儿要干。
    隔三差五的，时不时就会有小孩子失踪。
    直到有一天，老头和同村的几个小孩儿，跟着一帮娘们儿去割草回来的时候。
    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面貌。
    那会儿没饲料，各家各户也就养一两头猪，再加上山里面有狼，一个人不敢走太远。一般割草都是几个老娘们儿组团，相约去哪个地方割草，然后在一块回来。
    有时候会带上孩子，然后男人们在地里干活。
    那天去的地方比较远，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几个老娘们儿一脸戒备。
    小孩子手里也都人手一根棍棒，防止有狼窜出来把人叼走，可能为了减少心理的恐惧，兴许也是为了吓走豺狼，大家说话的嗓门都比较大。
    一路聊着天回家。
    说着说着，老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总感觉好像多了一个声音。
    就在后脑勺嗡嗡嗡的响。
    老头下意识一回头，当时就吓懵b了。
    老头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儿，一路走一路拔那种狗尾巴草玩。而就在那个小孩儿身边，站着一个‘人’。
    天太黑，也没手电筒，老头看的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的，感觉是一个人站在那个小孩旁边。
    身高大概和成人差不多，一米六，一米七那样，身材娇小。
    但诡异的是那‘人’并没有站在地上，而是双脚离地，一直漂浮着。
    时不时的变化角度，要么在左侧，要么在右侧。
    因为担心有豺狼，那帮老娘们儿也比较警惕，身后一下落了两个小孩儿，立即有人反应过来。
    扭头一看，顿时老娘们儿失声尖叫起来。
    云层散开，月光洒下来。
    这个时候，老头才看仔细了，那是一只鬼蝴蝶。
    一个青面獠牙的女人，长着两只巨大的、灰褐色的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