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高拱
那文士听到这里,神色也有几分黯然,这个正在算卦的少年便是裕王朱载垕,也是他的学生。俗话说天家无亲情,他的生母杜康妃又并不得当今圣上宠爱,天子平日里又是一个整日里潜居西苑修道求长生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儿子一面。不难想象朱载垕在深宫中的幼年生活是过得不咋地的,虽然被封为裕王出宫之后好了些,但平日里身体就不是太好,又有两个兄长被封太子先后去世的前车之鉴,用算卦来派遣一下也是正常。
“哎!”那文士叹了口气,看了看桌面上的卦象:“从卦象看,明日大吉!”
“当真?”裕王大喜:“高先生可莫要哄我高兴!”
“殿下何处此言!”那文士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高拱岂是阿谀奉承之人?从卦象上看,殿下明日进香将有大收获!”
“大收获?”
“嗯,乃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之像!”
听到这里,裕王大喜,笑道:“好一个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次日,白云观。
天空晴朗,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斜照下来,把左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射在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两行身着锦衣力士站在白云观门前,将前来进香的官绅百姓挡在身后。身着御赐紫袍的清虚道长站在关门前,其余道士分作两厢排开,正在等待着裕王的到来。
周可成便站在锦衣力士身后的人群中,身着一件褐色锦袍,乌纱裹头,手摇折扇,森可成身着粗布短袍,腰间插了一柄短刀,扮做一对来白云观进香的普通主仆,约莫快到正午时分,才看到一队人马约莫有二三十人护送着一顶轿子迤迤逦逦而来,随即便听到锦衣力士的呵斥声,四周人便跪了下去。
森可成赶忙跪下,看到周可成还兀在一旁,赶忙扯了两下衣袖,低声道:“大人,应该是裕王到了,快跪下!”
周可成嗯了一声,赶忙跪了下去,低声笑道:“在外边只有别人跪我,没有我跪别人,回来还差点忘了,幸亏有你提醒,不然就麻烦了!”
“噤声,仔细失仪!”锦衣力士听到声音,回头怒目而视,周可成赶忙低下头去,待到目光转过方才抬起头来,四周都是诚惶诚恐的面孔,心下不禁叹了口气。自从穿越以来自己在海外自由自在了,差点忘记了自己生活在十六世纪,一个君主专制制度还占统治地位的世界。
正思忖间,那行人马已经到了观门前,为首的中年文士从马上下来,掀开轿帘迎下一名身着明黄色长袍的文弱少年,那清虚道长下阶相迎,想必这个文弱少年就是那个裕王吧?
随着观门合上,外间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去。人们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未来帝国统治者的仪容和气度,周可成却有些郁郁不安,森可成看在眼里,低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周可成笑了笑:“这个身子早就忘了屈身事人的滋味,突然跪了这么一下,不免有些不习惯!”
“这倒是!”森可成笑了起来:“不过眼下在京都之中耳目众多,须得小心!”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若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就只有看看你的本事了!对了,这会西国攻略你留在金山卫,未曾立功,所以没有分封领地给你。不过你在金山卫这边的功劳我都记在心上,接下来平定九州之后,就把你的领地划在肥后国,如何?”
“多谢大人!”森可成闻言大喜,他在金山卫时也曾经听说过周可成在西国接连消灭尼子、大内、毛利西国三强,分封部属的事情。虽然艳羡不已,但也只能承认自己时运不济,毕竟自己没有立下战功,而肥后国乃是九州最为富饶的领国之一,比西国许多领国要强得多,实在是意外之喜。
“无妨。”周可成笑了笑:“若是没有你在金山卫办事,我又怎么能安心在西国打仗。在我兰芳社中,只要是认真做事的,我就绝不会让他吃亏!”
“是,是!”森可成脑子一热,突然道:“属下受大人恩重,无以为报,便是让属下现在去刺杀明国太子也在所不辞!”
周可成闻言一愣,旋即便吓出了一声冷汗,看看左右无人赶忙将森可成拖到一旁,低声喝骂道:“哪个告诉你我要做这等事的?你这是要作死吗?”
“没,没有,属下只是想要打个比方!”
“打比方也不行!”周可成声色俱厉:“连这个念头都不能起,明白吗?”
“属下明白!”森可成点了点头。
“嗯!”周可成吐出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不但不能杀,还得保得他平安,这位裕王殿下可是我们兰芳社的唯一指望呀!”
静室。
裕王上罢了香,清虚请其来到静室奉茶,房间并不大,只有四人,裕王与清虚相对而坐,高拱在一旁打横作陪,静音站在门旁听候使唤。清虚分罢了茶,裕王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静音的目光聚集在其身上,一瞬不瞬。
“好茶!”裕王放下茶杯,轻声赞道,静音这才吐出一口长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让殿下见笑了!”清虚笑道:“这是陛下前些日子赐下的一点杭州龙井,今日借花献佛,倒也是有缘!”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清甜!”裕王笑了起来:“小王也算是托了道长才有这等口福!”
清虚笑道:“殿下说笑了,您乃是今上爱子,百年之后天下亦是殿下的,些许龙井又算得了什么!”
“清虚道长!”高拱沉声道:“殿下一向自奉微薄,衣食用度不过是寻常富家罢了,上一次喝道雨前龙井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