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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一辆洋车子。
    回家的时候，前头车把上担着一袋面，后头车座上拖着一袋米，本来是人骑车的车座上，挂着猪后座。
    后头车屁股上还挂着两个蛇皮口袋，整个女式洋车子这么推着走，大老远的都看不见洋车，光看见一动的物件了。
    程媛媛推着，李秀英扶着，宝珠撅着腚在后头推着。
    这李秀英累的把衣服扣子都解开了，就那样还有闲工夫跟来往的乡亲们笑着打招呼：
    “她表嫂子，赶集去啊，这会儿人正多着呢。”
    “可不，你这买的啥啊！”
    “没买啥，就买个猪后座，买几条鱼，家里没养鸡，买了俩老母鸡……”
    李秀英一抬手招呼，这洋车子眼瞅就扶不住了，她还得赶忙扶着，还得咧着嘴给人说说自家办的年货。
    “哎呦，这还叫没买啥，婶子你是发达了，闺女出息，俺可比不了你呐。”
    很显然，人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脸色都不好看了。
    李秀英跟没事人一样，依旧见人就打招呼，欢快的跟个麻雀似的。
    “妈，你咋高兴地跟没出门的大姑娘似的？你看人家脸色都不好看了，你这是炫耀，咱不能炫耀。”
    程媛媛累的不行了，眼瞅快到村口了，干脆把洋车子带着货靠在了山石上歇歇脚。
    “炫耀个啥劲儿啊，俺就是高兴，想想以前穷的时候，都没人跟俺一样笑脸迎着打招呼。”
    她想想以前过的日子，从门口过人家都嫌她穷，连个招呼都不打。
    遇上脾气好的，兴许冲你笑笑，也好歹没那么尴尬。
    现在眼瞅日子好了，她反而觉得自己不是炫耀，而是热情。
    她知道那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她没有看不起任何人。
    回到家，还没到门口，李秀英就扯着那破锣嗓子嚎起来了：
    “满意，满意？死哪儿去了？快出来搭把手……”
    程满意这一出来搭把手，把车上的蛇皮口袋猪后座这些都卸下来后，程媛媛这才发现，车轮子后胎压跑气了。
    怪不得，推着这么沉。
    “你这婆娘，置办这么多年货干啥？办酒席啊。”
    程满意来回跑了几趟，发现没有一样是轻东西。
    今年家里没种土豆，这死婆娘买了半口袋土豆。
    “你娶媳妇儿俺就给你办酒席。”李秀英笑骂道，赶紧进屋喝口水，嗓子都累冒烟了。
    这茶杯刚端起来，突然眼珠子一瞪，又把茶杯放下了，回屋就拿着账本出来跟宝珠算账。
    她不会写字儿，李秀英让宝珠写，数字记上她能认得。
    这要是不记上，老太太吃的用的，到时候没法跟老大家算账。
    不过，还是媛媛有点子，这老大在自家干活，不怕他不给钱，不给就从工钱里扣呗。
    而且，李秀英也不占便宜，自家吃的就扣掉，老太太吃的单记上。
    这就跟做饭一样，李秀英把秤盘都搁在灶台上，给老太太割了多少肉，一顿吃了多少，都记着呢。
    “媛媛在家不？”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找。
    程媛媛转身出门一看，是王彩霞，脑子里当时就蹦出了在百货大楼的那一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兴许程媛媛觉得曹景铭那么信任她，对她不该有一点点的迟疑。
    所以，程媛媛解释都没解释。
    “霞姨，您进屋坐。”程媛媛招呼她。
    “不了，俺来这一趟就问你个事儿。”王彩霞说着凑近了程媛媛：
    “俺听说，你搁市里什么百货商店碰到慧慧了？”
    这事儿，还是她无意间听到兄弟二人聊天偷听到的。
    这景辉的脾气比景铭要倔，他这冷不丁的不要慧慧了，转脸就娶了个寡妇。
    这寡妇吧，还不错，知道孝顺她，对她也是照顾的很周全，人不孬是不孬，可这作为准奶奶的王彩霞，总惦念冯慧慧肚子里的孩子。
    那毕竟是她程家的种。
    “碰到了，霞姨问这干什么？”程媛媛不想把冯慧慧偷了她一万块钱的事情说出来。
    到时候霞姨一定想尽办法补上这个钱。
    一万块，不是个小数目，而她的身体还得进行多次的检查才能确定康复没康复，万一没康复，就要化疗了。
    “俺算着慧慧的月份，这孩子也该落地了，你看见她的时候，是啥样的？抱孩子了没有？娃儿长得像阿辉不？”
    王彩霞眼里泛着渴望的目光。
    被王彩霞这么一提醒，程媛媛愣了，她开始努力的回忆。
    越想越不对劲：“没有啊，她……她好像没有肚子了。”
    “啊？”王彩霞特别吃惊，随后眼神有些找不到落脚点，眉心越蹙越紧。
    随后，慢吞吞的转身走了，嘴里不停嘀咕着――怎么会没肚子了呢？莫不是打掉了？
    这当娘的，咋就这么狠心呢？
    声音很小，小的她没走两步，程媛媛就听不见了。
    程媛媛狐疑的想了想，也是啊，这冯佳慧肯定是把孩子打了，要不然怎么两个月前见她时，就没肚子了呢。
    “媛媛，俺这一手盐，你把你奶奶扶起来去，她可能躺累了。”
    李秀英叫她。
    程媛媛不在想这件事，对于冯慧慧，她只在乎那一万块钱的事儿。
    到屋里把奶奶扶起来，还别说，特别沉。
    “你把俺驮你大伯家去，俺今年想搁他家过年。”
    程媛媛不理她，把她安顿在堂屋的板凳上，倒了一杯茶塞进她手里。
    老太太不高兴了，把茶缸都撂地上了，开水在地上冒着热气。
    程媛媛也不生气，捡起茶缸又倒了一杯递给她：
    “天那么冷，你不喝点热乎茶，身体怎么撑得住？”
    “哼，你们这帮兔崽子，这么对待俺，也不怕俺到地下了跟祖宗捎个话，哼……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这老太太气哼哼的模样，让程媛媛没了耐心，把茶缸往她面前的桌面上一搁，爱喝不喝。
    说完，程媛媛帮着母亲搓咸鱼，得趁着天冷挂外头冻上，冻成半透明状，里头的鱼刺都清晰可见，再炖起来，味道甭提了。
    “娘，你晌午要是还想吃肉，家里买了，割下来一斤炖土豆块。”
    李秀英在女儿的帮忙下，总算是忙完了，就是那常年碰冷水的手，早就裂了些细腻的口子，如今一沾盐巴，她洗了手，疼的直甩手。
    “呀！你奶奶呢？”李秀英从伙房一出来，吓一跳。
    程媛媛洗好手端着腌鱼的黄盆就出来准备泼废水，发现奶奶真不见了。
    这下，李秀英急了，比丢了孩子还着急，好歹孩子能走能跑的。
    这老太太要是再摔一跤，那不得要半条命。
    程媛媛把脏水一泼，就跟着母亲出门去找。
    这刚走没多大会儿，最多也就十来分钟没听见她唠叨，再加上腿脚不利索，也走不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