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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清风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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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青峰心内大惊,口中却不敢出声去唤,手扶孱弱少年半坐地之身轻摇,孱弱少年柔软的身躯就像波浪鼓一般左摇右晃,毫无知觉,伸手去少年腕上好一阵摸索,方始找着他的脉搏方位,但觉少年脉息跳动微弱,有似于无,伸手去他鼻下试探,见他气息已是进多出少。不知为何,杨青峰此时心中竟自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担忧。耳中听闻外面马路之中三人上马急驰而去,正欲牵马而出,却听路间马蹄之声再起,张目去看,却是昨晚在岗顶之上所见手持精钢折扇的白衣男子,只其一人,一晃而去。杨青峰当下先将马匹牵去路中,再将少年抱出,将他放在马上伸手扶好,自己也自翻身上马,一手执缰,一手扶了少年,便即催马前行。
    杨青峰一路思索,心思这人昨晚虽也身中迷毒,其间已然苏醒,现却再又昏迷,那几人说他身上有伤,也不知是什么伤?杨青峰虽身出武当,然终是年纪甚轻,平常跟了师父只是习武练功,对医术却是一窍不通。当下心内寻思,当的先寻一个大夫给他看病。孱弱少年身骑马上,身体瘫软无觉,杨青峰无奈,只好将他搂在怀中急急赶路,暗在心中寻思,尚幸这人也是一个男子,才可随便如此,省去了许多忌讳,如若是一个女子,却就难办。
    杨青峰怀拥那人骑马赶路,速度却也不敢太疾,追拿自己的朝廷锦衣卫刚刚过去就在前面,还有那个白衣男子,谁知他是那一路人呢。眼见马道两边皆是一片茫茫望不到边落尽树叶的枯林,心内越发涌起无限的焦急。紧走慢行,天气越发寒冷,不过杨青峰已是无心顾及其它,到了午后未时,狂风再起,杨青峰心内越发焦躁不已,忽起一掌拍在马臀之上,那马吃痛,放蹄狂奔,不一会竟是出了树林,道旁两边间或现出一两块不相连接的农田,不时有几户底矮的农家房舍傍路而建。再行的半个时辰,路边的农户多了起来,阡陌交通,已有鸡犬可闻,放眼远处,隐隐一座座房屋相连的集镇隐现。杨青峰满心希望,忽又想起,就以如此之形进镇,如是让那几个追拿自己的锦衣卫见着,岂不是自投罗网?单单自己一人,倒是不怕,现今却是带了这个孱弱少年,大是不便。心想至此,将马径直打向一户农家小院。
    杨青峰下马抱了孱弱少年走进农户院落,里面一个老农正在修理篾篓,几个腿脚不齐的凳子围着一张破桌放在院中的角落,边上一个太婆坐在石块上正在缝补衣衫,却有一阵读书呤诵之声从院内一厕的厢房之中传出,里面竟似住得有读书之人。那太婆心地甚好,见杨青峰抱着奄奄一息的孱弱少年,忙从屋中端一碗热汤给杨青峰,意是喂了给孱弱少年口喝,杨青峰却那里能喂得孱弱少年口进?
    杨青峰对太婆说自己是行路之人,在路上遭了劫,孱弱少年被贼人所伤,自己拼死逃出,想要带孱弱少年去镇上寻人相医,后面却还有贼人追赶,如今想要向大娘讨一件老汉身穿之衣,好化装改扮,以便行走方便。
    那太婆尚在犹豫,一边的老汉身起,进屋取了自己所穿衣衫,拿出来给了杨青峰。杨青峰给孱弱少年换了,将他脸上胡乱涂些烟灰,又向老汉讨了一方农家所用头巾,给孱弱少年包在头上,自己看了一看,心下大乐,这孱弱少年眼见是富家公子,先前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把他装扮成一个种田的农家下人,他若能对镜自看如此,不知会做何之情。眼见的将孱弱少年装扮得如此卑微,杨青峰顽性不改,却偏要将自己扮得很有身份,想了一想,去那孱弱少年腰间一摸,摸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银两取了一些出来,请太婆再找一套读书人的衣衫头巾来。太婆本也是心善之人,不一会从厢房之中出来,手上捧了一套白色素服和一个读书人戴的四方公子巾。杨青峰自己换了衣衫,戴了头巾,在外人而看,自己就如那孱弱少年的主子一般。
    杨青峰心下洋洋得意,向老汉及太婆道了谢,将孱弱少年抱了上马,一路向镇上行去。
    不一时打马进镇,杨青峰从镇东走至镇西,只有一条街的小镇总共就只一家客栈,座落在镇子的正中,门前一根高杆挑一面小旗,上书“清风”二字,旁边三三两两长着几株粗矮的老树,杨青峰早见靠门的树下栓着三匹黑马,还有一匹白马却拴在稍远的树下。杨青峰心内迟疑,本想不进,无奈西边太阳已自落下了山坡。当下将心一横,双手将孱弱少年胁下一夹,跃身下马,伸左手圈住孱弱少年左肩,手下暗自用力提起孱弱少年之身不使下坠,便向店中走去,在他人眼中所看,就如是自己将身撑着孱弱少年之身行走一般。
    却还未进店门,店中小二老远就将身迎上前来,虽见孱弱少年扮相寒酸,杨青峰却是器宇轩昂,身上衣衫干净,头戴四方巾,一派读书之人之形,心想孱弱少年定然便是服侍杨青峰的下人,忙上前对杨青峰恭敬道“公子爷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杨青峰用手向自己所骑之马一指,道“相烦小二哥先把我那马牵去喂了。”
    店小二一迭声答应,道“好勒!”回了头对了店内喊道“请给公子爷喂马!”里面当即走出另一个伙计,将马牵到后院中去。借这当儿,杨青峰拿眼环目向店中一扫,见三个早上在路中所见追拿自己的锦衣卫正在店内正中一张大桌上喝酒,昨晚在岗顶使折扇自称名叫武擎天的白衣人却自坐在店中另一边的角落里,三个锦衣卫在一边窃窃私语,不时拿眼向他偷看。
    武擎天昨晚在岗顶和杨公公动手,锦衣卫自是记得他清楚,只是慑于武擎天武功高强,不敢贸然动手。
    杨青峰一进店门,眼睛扫向武擎天之时,那姓武的也正拿眼看他,杨青峰似觉武擎天神情一怔,却自将头急底了下去。当下杨青峰圈着孱弱少年走向柜台,故意抬高了声音,道“要一间上房!”
    “好勒,上房一间!”小二立时高声应道。
    此时杨青峰将背对了满屋的食客,右手在怀中一摸,一颗飞蝗石暗暗拈在手中,进门之时杨青峰早已认准了方位,急是探手于背后一弹,正中三个锦衣卫中那个吴老二的脑门。此时吴老二端起酒杯仰头正要将酒倒进口中,啪的一声,石子正中脑门,将他打的头昏目眩,手一松,酒杯掉在地上打得粉碎,怔了一怔,吴老二稍稍清醒,立时将身跳起,破口大骂“他妈的,那个杂种算计老子,有种的给爷爷站出来!”
    锦衣卫平时嚣张跋扈,不曾想今日在这乡村小店遭人暗算,一时找不出发石之人,三人一起跳起不分青红皂白,到各桌客人之前抡臂挥拳辱骂挑衅,作势欲斗。
    杨青峰回过身来,向那武擎天看去,武擎天却也又正抬眼看他,见杨青峰目光射来,又自忙将头底下。这客店内中满屋的客人,除却武擎天,都不是江湖中人,大都胆小怕事,见三个锦衣卫如此蛮横,如何敢惹?大都纷纷起身离位。杨青峰左手圈住孱弱少年假意随意踱到一张桌边,双指一探,夹起一根食客尚未吃完的鸡腿,连骨带肉,悄手挥处,那鸡腿径自奔向吴老二后脑。此时吴老二手舞足蹈,见众人畏惧,心内忘形得意,正自情到高处,忽地又是一根鸡腿打在自己脑勺,急是回头,背后眼前只见一个读书模样的公子和一个下人。
    杨青峰微微一笑,拿嘴向坐在角落里的武擎天一胬,吴老二还道杨青峰在向自己示意,是说那鸡骨是为武擎天所掷,原本心中早对武擎天充满敌意,此时心中更是怒不可竭,也不细思,顺手抄起一把酒壶便向武擎天扔去。其余两个锦衣卫见吴老二如此,也各将手内的物什向武擎天抛掷。一时店内盘儿碟儿盏儿纷纷飞向武擎天。武擎天右手一抄,将一张桌子掀翻提起在手,盘儿碟儿盏儿的都打在桌面之上,乒乒乓乓响作一片,店主闻声从里间跑出,心痛的一迭声连叫“不要打了,各位爷,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却有谁人理他?
    趁着这档混乱,杨青峰对柜台内吓呆了的小二轻声说道再要一间下房,给过房钱,又拿出一锭碎银给了小二,嘱咐他且不要对人言说自己还要了一间下房之事,如有人问,只说开了一间上房即可。小二得了杨青峰的银子,自是满口应承一一照办。那银子也自是杨青峰拿了孱弱少年腰间荷包之中的银子,杨青峰身边却是未带得有多少银钱。
    客栈之中三个锦衣卫各各抽出绣春刀已和武擎天动上了手,武擎天手持折扇左点一下,右戳一扇,左腾右挪,上下翩飞,锦衣卫虽有三人,却那里是他的对手?然而锦衣卫在皇宫内密练的有绣春刀,武擎天想要立时将他们打倒也是不能。杨青峰却自搀着孱弱少年去到客房中最角的下房之中,将孱弱少年抱在床上躺了,盖好被褥,又去上房之中,将枕头都放入被褥之中,做成有人酣睡之形。如此这般做好,将店中小二叫了进来,问道“这个镇叫什么名?镇上可有医术上好的大夫医馆?”
    小二得了杨青峰的银子,自是殷勤,忙道“公子爷,这个镇便叫做清风镇,镇上大夫就近便有两家,一家在镇东,一家在镇西,不过若说医术上好的,却是在此向东入去十五里山间的悯家行医堂,那里有一位神医,医术不要说方圆百里,只怕在当今天下也是无人能及。”
    杨青峰听说,心想难怪他这客栈叫清风客栈,原来这个镇便叫清风镇,却不由鼻腔一哼,心想好大的口气,虽我不懂,要想蒙我骗我这武当之门的弟子,却也不能,何人医术敢称得上如此之说?口中说道“你且给我讲上一讲那位神医有何无人能及之处”
    小二兴致大增,口中滔滔不绝,道“此位神医,医术真是了得,可以断臂接续,完好如初。早前镇上李老汉之子手臂被人用刀砍断,送至此位神医之处,他将断臂合在断处,用线缝好,上敷药膏,过的些时日,那臂竟然愈合如初。此尚不算神奇,他还可以开颅取物而人不死。先前保定府又有一人,得了怪病,终日头痛不止,不知经过多少大夫之手,也是不能治愈,他慕名寻至他处,那神医用利斧劈开他的头颅,在里面取出一条二寸来长的细虫,再将头颅开缝用线缝合了,那人头痛竟自好了。”
    小二还欲再说,杨青峰心想如若真如他言,这大夫倒是还有些医术,当下留了心,口中问小二道“此地去那悯家行医堂,当是如何行走?”
    小二一怔,道“公子爷要找那神医瞧病?”
    杨青峰道“也是,也不是。”杨青峰如此之说,是在心中寻思,我先就近在镇上找了大夫为孱弱少年医治,如若不行,既是有此神医,如何不用?自是也要前去寻他。
    小二却是连连摇手,口中说道“这事恐怕难行。”
    杨青峰心内疑惑,问小二道“这又是为何?”
    小二说“公子爷有所不知,这神医虽是医术精绝,却前面还有两字,号做不医神医,其虽可为穷苦之人治病分文不取,但凡有三种病人,却是不予医治。”
    杨青峰也是一怔,心思天下尚有如此大夫,我却是未曾见过。当下道“你且说上一说,那个什么鸟神医却又有什么病人不医的,让我听上一听。”
    小二道“这个神医有三种病人,任你有黄金万两与他,又或以刀剑相逼,他也是不医的,第一,刀伤枪伤剑伤,总之凡是打斗之伤的病人,他是绝不与你医治;第二,有钱有势却又不仁不义的富家病人,神医不予医治;第三,当官的病人,神医不会为他医病。我看公子爷行走带着仆人,也是出身富豪之家,如此前去,那神医只怕也不会为你瞧病。”
    杨青峰心头一凛,寻思这个神医若以小二如此之说,倒还不失有些风骨。自在心中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主意,吩咐小二道“相烦小二哥打些热水过来,再做些吃食直接送我这房中。”
    小二问道“公子爷想吃些什么菜?给小的说一声,小的去安排,一会儿就送来。”
    杨青峰将手一摆,说道“你自随便,银钱自不会少了你的。”
    小二连声答应,正要出门,却又被杨青峰叫住,轻声吩咐道“等晚些时候也打些热水送到上房之中,将热水放到床下,置别人眼看不见之处即可。”
    小二一怔,也不敢相问,自是答应一一照办。
    不一时小二端了三盘菜,却是一盘酱拌牛肉,一盘酸萝卜炒鸡肾,一盘白切肥鹅,外加六个牛肉包子,还有一壶酒,满满的装了一篮,端了进来,见杨青峰皱眉,连忙陪着小心,说道“公子爷不要生气,小的这里是个小地方,店里平时客少,没有预备珍肴佳味,这已是小店能做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请公子爷随便吃些,填填肚子吧。”
    杨青峰挥手让小二自去。看着三大盘菜及牛肉包子,心中不由大乐,在心中自说师父啊师父,你经常叫我不要吃荤,人家都说了这只是这里可以做得出的东西,可怪不得你徒儿我,左手拿着包子,一口咬去大半,右手夹一块酱牛肉放在嘴里一阵猛嚼,看看一边放着的酒壶,终是没有伸手去取,忽然想起睡在床上的孱弱少年,起身将他扶起,见他犹自双目紧闭,拿一个包子放在他嘴边,见他一点反应也没,理也不理,心想你不吃,小爷我可就不客气了。不一时,风卷残云,六个包子及三盘荤菜都自吃下肚去。
    再过小半个时辰,小二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对杨青峰说道“刚刚在外面和三个官差打架的那个年轻公子爷问起您了,他问您住那个房间,我照您的吩咐,说你住在对面那间上房之中。”
    杨青峰夸奖小二道“很好!”待了一待,又觉意兴索然,问小二道“他们不打了?”
    “不打了。”小二一脸的愁苦,那三个官爷打不过那个公子,自去了,店里坏了那么多东西也不赔,当差的我们老板惹他不起,这月可又要将气出在我们这些下人身上,又要扣我们的工钱了。”
    “那个公子呢?”
    “在这里住下了,他倒是给了老板几十两银子,他武功那么好,打架十分厉害,老板也不敢强要他的。”
    杨青峰想了一想,道“你现在拿些热水去我对面那件上房之中,去时先敲一下门,再把门推开进去,之后把门关上,再把水放在床下,不使别人看见,出来了再把门依旧关好。”
    小二忙应道“好的,小的这就去。”见小二出去,杨青峰站在窗边,手指上沾了口水,将窗纸点开一个小洞,不一会儿,见小二果是提了一桶热水去到上房门前,敲了几下,就见刚刚小二所说武擎天住的那间上房之门轻轻开了一条小缝,一双眼睛从门缝里向自己订得那间上房望了过去,便见小二进去关了门,不一会出来,又将门关上了。杨青峰盯着武擎天所住那间房门,看见小二将门关上离去,不一时,那房门也将门缝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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