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悄悄的。
    抿嘴沉默了一会儿，李芳有点恼了，握着小手的劲儿加大，音量拨高：
    “小枝，大舅妈跟你说的话，听到了没有？”
    “嗯。”黎明枝不善言辞回怼，干脆敷衍了事。
    “那你赶紧的，找个机会跟那个当兵的，把事儿给退了啊。”
    黎明枝没说话。
    “听到没有？”李芳怒其不争，“这可是你终身大事，含糊不得的。”要不是丈夫非得管这丫头的事，她还懒得插手。
    “他挺好的，就让外婆先查一查吧。”
    “啥？就一晚上还处出感情了？你羞不羞啊你？要是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骂你呢。”
    黎明枝抿唇不答。
    李芳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气匆匆地走了，走到门边又停住脚步：
    “小枝。”
    黎明枝抬起下颌，静静地看着李芳。
    “别的事你不听大舅妈的就算了，你爸爸那边的事，一定得听大舅妈的。一会，大舅妈就让你大舅把你送去你爸爸那边去，你也别心头不舒服，大舅妈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去。”
    黎明枝真有点恼了，直接恶声拒绝道。
    “不去也得去！”李芳瞪大眼睛，拔高了音量。
    黎明枝哑然。
    大舅张旺老实本分，娶得这个媳妇并不是好性子的。
    张老太太私下跟黎明枝嘀咕过，之前外公在世，不小心关掉了屋里的灯，怀头胎的李芳把公公痛骂了一顿，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两兄弟分家，也是李芳在中间挑唆的。
    李芳一扭腰肢，大步走了。
    黎明枝沉默地盯着李芳消失的方向很长时间。
    无利不起早，能让李芳这么强势威逼，十有八九是黎家那边人许了李芳什么好处。
    “张旺，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图你啥了？就让你做这么一件事，你还得跟我生气？”李芳扯着做木的张旺，气呼呼道：“行，还是不行，你干脆给我一句话？”
    张旺皱眉，语气不耐烦：“离婚孩子都判给燕儿，你跟着瞎掺合什么？”
    “我瞎掺合？”李芳气笑了，夺了张旺手里的铁锤，愤怒地丢到地上，“是你让我过去叫小枝把那当兵的给退了，还是你让我给小枝找几门好婚事，现在还指责我瞎掺合，你这么有本事，怎么自己不去管管？”
    “婆娘管这事，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能管这事？”说媒，照管子女，都是婆娘的事，男人好好赚钱就是了。张旺是这么认为的，脸上的严肃表情也是这样表达情绪的。
    李芳放柔了表情：“那你还指责我瞎掺合？我让你把小枝送回黎家，可不是瞎掺合，那才是正经为小枝好。”
    张旺不说话，黑着脸，心情很差。
    “咱们小枝今年十三了，我大她四岁的时候就进了你们家门，算起来也不小了吧，都有男人觊觎咱们小枝了。”
    李芳手环胸，瞥了眼仍旧黑着脸的张旺。
    “我倒是有个外甥在城里国企上班，相貌好，学历高，关键还是家里的独子。我给小枝撮合这门好婚事，可不得先把小枝送回黎家，这一送回去，人都知道咱们小枝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也知道孝顺家人，相貌又不错，往后一提，我那外甥准答应！”
    张旺思虑，面色缓和：“多大？”
    “哎哟，能差多少？男人岁数大点，才知道疼媳妇呢。”
    “这么好条件，怎么不娶妻？”
    “选来选去耽误了呗，眼光高着呢。”
    “换个吧。”张旺皱眉，“听着就不像是个好的。”
    李芳气得甩手就走。
    过一会儿，大包小包拎了出来。
    “干嘛去？”张旺喝问道。
    “我能干嘛？回娘家啊！张旺，我真是白瞎了眼嫁你这么多年。”
    “我当个大舅妈的，你们个个都还以为我能害了小枝，真是好心没好报。以后我也不掺和你们张家这些屁事了，找个条件更好的男人改嫁算了。”
    张旺不耐烦了，干脆不去搭理李芳。
    左邻右舍被李芳又哭又骂的声音吵了过来，见两口子又闹上了，只得这边佯装骂几句张旺，那边拉着劝住回娘家的李芳。
    “张旺，你媳妇也没啥错的，不就是一个外甥女吗？大了总是要嫁出去的，回自己爸爸家里去还更好呢。说句难听话，我挑孙媳妇，可不就是先打听是不是娘家的宝贝疙瘩，要不是，模样再好我还不稀罕呢。”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抱着劝和不劝离的善意，拽着张旺说道。
    边上左邻右舍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劝着。
    一个外甥女都被稀罕成这样，他们心里也是偷着笑了，笑张旺的慈悲心肠，自己的婚姻都不顾了，媳妇都要卷包裹回娘家，提离婚，他还瞎顾着赔钱货。
    “下午，我把人送回黎家。”张旺不情不愿道。
    众人赶紧推着李芳进家门，把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放下。
    黎明枝还躺在床上，隔着一扇虚掩的门，外边是大阳台，大阳台正对一栋楼房就是大舅家，一阵吵闹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得并不清晰。
    黎明枝站在阳台往那边看了一眼，那边热闹声音已经止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舅同意“卖了”。
    张老太太从老姐妹那边回来时，也只是听说大儿子夫妇又吵架了，没去理会。
    手里的半只野鸡，是家境不错的老姐妹给的，张老太太打算炖一锅鸡汤给黎明枝补补。
    厨房香气扑鼻。
    一楼，从厨房闻声走出瞧瞧的张老太太，稀罕的看到大儿媳妇李芳，居然端了一菜一饭过来，问了才知道，居然要给黎明枝吃。
    她男人在的时候，也不见得大儿媳这么好心过。
    “你这还炖了鸡汤？”李芳挑眉，张老太太跟着小儿子住，张老太太丈夫去世后，说是跟着小儿子生活，实际上饭食还是各自煮各自的，小儿子是工地工人，二媳妇在街头摆摊卖海蛎，外边欠了一笔不小的债，是早年跟人合伙开砖厂亏的。
    这些年，张老太太都是省着过日子，有点余钱就给小儿子攒着还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