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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五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些不算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沈惊鹤与他一碰杯,神色温和。
“好!”阮淩神采飞扬地笑笑,一拍桌案,“既然六殿下不弃,那阮某也就认下你这个朋友了!”
“惊鹤,你现在还有时间重新考虑。”沈卓轩瞥了阮淩一眼,凑近沈惊鹤身边故意小声道,“当他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整天被他缠着要饮酒对诗,就是要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老半天,只等着他练笔作完画。”
阮淩瞅着沈卓轩故作一脸郑重地告着密,心头一乐,“五殿下怎么不说说自己,每次我在家中新酿出一批好酒,你却是最先循着味儿跑来讨几坛?”
被他揭发后,沈卓轩也是微微一笑,“惊鹤,别的不说,他酿酒的手艺却是一等一的好。有空我带你去他家,我们兄弟俩把他酒库里那些存货都囫囵饮个干净!”
又是一通笑闹,沈惊鹤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转头望向阮淩问道,“对了,阮兄,你可还记得四年前转到白鹿书院的许缙?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境况如何了。”
阮淩放下手中茶盏,“许缙啊,他倒是肯下苦功钻研学问,只是一开始底子不牢,这才落了下乘。后来听说他终于如愿考取了功名,现在约莫是外放做个小官吧。”
“这样么?那也好,也算是他心心念念的一条出路了吧。”沈惊鹤呼出一口气,想到那些已随着风声在记忆中模糊的岁月,感慨地一笑。
提到许缙,沈卓轩却又是想到了当时书院中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明争暗斗,再变幻作如今风云诡谲的朝局。他的眉目染上了一丝凝重,无言地望向窗外,微微蹙眉。
阮淩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嘴角的笑容也敛了敛,向后往椅背上一靠,“‘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只可惜,如今想要再如年少时一般疏狂,又是谈何容易。”
沈卓轩握着茶盏的手一紧,他敛眉深思了片刻,似是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倏尔抬起头望向沈惊鹤,“惊鹤,五哥知道你向来有青云志。往先我总以为只要自己每日只谈风月,便可以置身事外。然而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我们所有人,不论欣然接受还是竭力抗拒,早就已经都卷入这一滩浑水与漩涡之中了……”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与阮淩都不想再像以往一般自欺欺人下去了,你的青云之志,我们愿相助于你。”
阮淩也是正了容色,认真地对他一点头。
沈惊鹤神色有一刹那动容,他的指尖动了动,终于还是举起茶盏,停在空中。
“那就祝我们……得偿所愿。”
又是两声轻轻的碰杯声传来,碧青澄澈的茶液在玉盏中微微荡漾着,传来清淡微苦的香气。
“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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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啪——
“滚!都给本殿滚出去!”
管家方小心翼翼打开半边房门, 就被擦着耳畔飞过的酒坛子唬了一跳, 吓得直挺挺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弹。
那酒坛子清脆一声摔裂在地上, 浓郁的酒香渗在肆无忌惮流淌的酒液中溢散开来,很快将房门前的空地染上大滩湿润, 在阳光下反射着潋滟光芒。
不远处回廊内垂头站着的侍女似乎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听到房间里头暴戾的高吼,也只是再度缩了缩脖子, 安分地静静站在角落里, 一再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管家叹了口气, 转过头来,小声对身旁一个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谋士开口, “杨先生,这……您也看到了。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算来也已经过去了七八日。然而殿下每日仍只将自己关在房间内, 一坛又一坛地喝着闷酒, 任谁来劝, 不是被他轰出来,就是被他狠狠大骂一顿。如此下去,倒也不是个办法啊……”
门缝中间飘出些浓浓的酒味, 透过昏暗房间内投射进的一缕阳光,隐约可见满屋胡乱堆散的大小酒坛, 还有明显被人愤怒扫了一地的家具摆件。
一个披头散发、醉眼朦胧的男子瘫坐在地上的角落, 嘴中时不时低声喃喃自语着, 似哭似笑。偏转的光线刺到眼上,他的瞳孔不适应地一缩,很快又梗着脖子爆发出暴怒的吼声。
杨廷澜见此,眼神微妙地闪了闪,然而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对管家一点头,“我明白了,还容我进去劝劝大殿下一试。”
管家这才感激地连连点头,又将房门替他完全拉开,恭敬地垂手退下了。
“殿下?”杨廷澜试探地迈了一脚进房门。
沈卓昊闻声立刻抬起头,一双醉眼恶狠狠地看向他。然而见到来人是自己素来器重的谋士,他也终于难得按捺下自己暴怒的脾气,只是口中厌烦地啧了一声,撇开头闭眼。
杨廷澜绕过满屋子七歪八倒的空酒坛,掩鼻盖过冲天的酒气,慢慢走到沈卓昊身旁,“殿下,属下明白您对那巫蛊之祸的决断心下不满。然而毕竟陛下已有判决,事情也已经盖棺定论,纵使如今您再怎么心怀怨愤,那也是于事无补啊……为今之计,您还是应该早日振作起来,再谋大计。”
“振作?大计?”沈卓昊半面隐于暗处的身子狠狠震了一下,随即又一手掩了脸,发出一声似哭非哭的呜咽,“呵,笑话,通通都是笑话!本殿这半生的辛劳,在父皇那就是个笑话,还何谈什么再谋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