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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而言,邓磊往先多与西南兵戈相向,同西南王理应水火不容才对。此次邓磊竟会联合西南王造反谋逆,两方对峙多年的敌手居然化敌为盟,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早朝,金銮殿内。
“这个邓磊……朕早该知道他有狼子野心!想来多年来与西南的相互牵制,怕也只是做给朕看,好让朕不削去他兵权的假象吧!”皇帝重重一拍身前御案,一脸震怒,咬牙切齿地开口,“只怕这个逆臣也不知与西南王暗地里做了多少交易,好啊,真是好得很!”
沈卓旻上前一步拱手,温声劝慰着,“父皇息怒,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要早日定下西征平叛的人选。也免得战火继续向北波及,事态恐怕会变得更加不好控制。”
“臣附议。”徐太师也同样从文臣之首往前一步出列,“三皇子言之有理,待平定叛乱,拿下邓磊之后,再慢慢商议对他的处置也不迟。然而宛州十三县如今已尽失,朝中对西南的管控本也不如其他地区一般严密。陛下,出兵平叛西南之事,实在是刻不容缓啊!”
“臣附议。”
“臣等附议。”
陆陆续续有不少朝臣上前请命,皇帝宣泄完怒火之后,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他扫视了一眼殿内黑压压一片催促出兵的众臣,将目光转向武将一列。
“众位将军,可有谁能担此大任?”
将士们互相看了看,却是没有人率先一步出列,心中都微微有些为难。
倒不是怕西南叛军凶险——事实上,前去西南还当真是一件极为凶险莫测的事情。西南本就地势复杂,多密林山岭,林间更有当地特殊的毒虫瘴气,轻易便可夺了人性命。因开化程度不如中原,西南民风又向来剽悍,再加上新安军气势汹汹的大军,只怕此次前去少不得数场恶战,死伤之数不可预估。
然而比起平叛中有可能遇到的险情,还有另一件事更令朝中将军们犹豫。邓磊手握新安军兵权与西南王勾结谋反之事,已然在皇帝心中引起了滔天的怒火与猜疑。如今纵使是带兵顺利平叛了,只怕皇帝在欣慰释然之余,又会怀疑起平叛的这位将军是否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邓磊。
这样一来,往后不管是再想掌握兵权,还是继续身蹑高位,恐怕情形都不太乐观。更有可能的,是被皇帝轻描淡写明升实降地打压一番。
皇帝见无人及时回话,脸色稍有不悦。他将考量的目光在众将身上一一扫过,陷入了沉思。
朝中将领这几年正陷入了青黄不接的窘境。邓磊本也是一员大将,可是却已叛逃谋逆。老一辈的将帅不是已经战死,便是年迈无力。年青的将领大多缺少实战的历练,像是京城附近的那几个军营,平日里大多领着的就是巡逻警备的职责,恐怕平叛会显得略有吃力。而真正年岁合适、又经验丰富的,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人……
余光忽然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他从武将行列中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沉稳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内。
“臣梁延,自请出战!”
沈惊鹤早在听见朝中众臣讨论出兵之时,脸色就有些隐隐发白,好在旁人只以为是他肩膀上的伤未好全,故而也没有多起疑心。
聪慧绝伦如他,如何想不到此时最适合的出战人选到底是谁。然而……
他想到西南一路的凶险万分还有叛军的嚣张气焰,心中竟是忽然有些自私地不想要梁延带兵出战,不想让他置身于那般危险的境地。
当他最终在耳畔听闻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脑海内一下交织腾起了一股骄傲又怨恼的情绪。他既因为梁延那份勇于担当与胸怀大义而动容自豪,又不禁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有些埋怨起梁延来,埋怨起他为何如此置自身的安危于不顾,一往无前去向此次九死一生的战场。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泛起一抹欣慰之色,“好,朕也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人选!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啊?”
梁延的确是无可挑剔的最佳人选,旁的武将也怀着微妙的心理连声附和,唯有林继锋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担忧。
连最了解兵家之事的武将都无异议了,剩下的文臣们自然也是没有意见。在他们看来,只要有人愿意西征平叛,不让叛军一路嚣张北上威胁到京城就可。至于具体出战的人选,在这等危急关头便也没有更多争论的意义了。
沈卓旻和徐太师不露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闭口没有多言。
梁延自此前去,不论是顺利平定叛乱,抑或是当真折殒在战场,对他们都是一件好事。等到没有了梁延燕云骑的支持,沈惊鹤的位子,自然也会跟着动摇几分。
于是朝堂上空前一致地通过了让梁延领兵西征的提议,皇帝命令兵部侍郎准备好出征的战备物资之后,又对梁延嘱咐了几句,便也压抑着心中的忧虑与怒火退朝了。
散朝之际,沈惊鹤频频眼神复杂地向梁延望去,然而梁延这回却仿佛感知不到似的,从没有转过头回望过一眼他。
沈惊鹤有些闷闷不乐地收回视线,等出了宫上了马车之后,他忽然一掀帘子对着成墨吩咐道:“先别回府了,拐道去将军府!”
马车很快听从他的心意右拐上了另外一条大道,他靠在车壁上,脑内一会儿是烽火狼烟的加急军报,一会儿是血肉横飞气候湿热的西南战场,乱哄哄的简直一团糟。变幻再三,最终定格成梁延一身戎装手持长剑的沉静身影,偏过首来,遥遥朝自己望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