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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凯旋。”
沈惊鹤目送着远去的身影,张开双唇,以极低的气声轻轻说出这一句话来。
……
宛州,金阳城内。
装饰奢华、金碧辉煌的王府内,书房的雕花木门被人轻叩两下之后,不客气地推开。
“王爷,你这么急匆匆地把我叫回来干什么?”邓磊解开沾了汗的头盔,一手抱着大步踏入书房内,神情隐隐有些不满,“我们才刚拿下飞鱼津,情势还没有稳固下来,你就把我这个主将召回。恕我直言,你的行动实在有些冒险。”
西南王不疾不徐放下手中茶盏,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和煦一笑,“邓大人,我们合作了那么多年,你还信不过我吗?”
说着他又一挥手,邀请邓磊坐在自己对面,“来,看你一路风尘仆仆的,先喝杯茶歇口气吧。”
邓磊不置可否地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用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看向西南王,不发一言。
他与西南王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极为复杂,彼此多年来既互相依存互惠互利,又因为种种原因总是相互忌惮并且牵制着对方。西南王如今看上去也不过只是个两鬓斑白的小老头,可是却从没有人能忘记他数十年前一人领兵踏平部落统一西南的战绩,还有他对待不服管辖者毫不留情的喋血斩杀。
这个人骨子里是个极为傲慢且唯我独尊之人,又是奸猾万分。邓磊在往昔与他暗地里合作获取军功之时就已经领教了他的狡猾,自己也知道此时来找他携手起事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而若非情势所迫,他也走投无路,又哪里会被逼着走上这条道呢?
邓磊又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对方的提防与猜忌,可是偏偏又因着共同的利益与目标被绑在同一条船上。他自己心知肚明西南王之所以会如此急急召自己回来,不过是因为这些时日新安军势头渐盛,一连拿下了宛州十数个郡县,才让与自己合作的西南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担心事态会脱离自己控制,这才要将他叫回面谈一番。
虽然目前战况形势大好,在宛州也几乎没有碰到多么有力的阻碍,因而他离开战线的确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然而这一路奔波辗转实在是让他心中恼怒惫怠不堪,若不是起事必须要依靠西南王在此处的掌控力与雄厚的家底,他又如何会落得如今这个受制于人的地步?
“王爷,我们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也没有必要再如外人一般绕着圈子说话了。你若是有什么交待,大可以跟我直接开口。我还等着回到军中继续布置战术,耽搁不起时间。”邓磊不避不让地看着西南王笑眯眯的脸。
“哎,邓大人,我认识你那么多年。你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脾气太急。”西南王摆摆手,又亲自拿起茶壶往两人杯中续了一杯茶,“如今你新安军在宛州势如破竹,又有你那个外孙王祺当将军在军队里撑着,你又何必如此急躁?”
邓磊皱起眉头,“王祺那小子虽然在新安军中历练了几年,但到底年纪轻,性子沉不住,又不如我有威望镇得住那帮兵士。虽然飞鱼津目前还算顺利地就拿下了,但是后续的战备安排,我还没有跟他们好好交代过。”
“无妨,无妨。邓大人,你总要留给年轻人一些自己行事的空间,他们才会愈来愈有进步嘛!”西南王看着他,目光和善中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邓大人这连日里操劳征战,恐怕也累坏了。不如且在我这王府中住下,休养几日,再上战场也不迟啊?”
邓磊神色阴晴不定地望着他,眼底沉沉。良久,猛地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还是压抑着怒气一点头。
这西南王口中说得好听,却是半分没有想要隐藏他已对自己起了疑心,想要留有一张控制新安军力量的底牌。大军才刚刚打到宛州北部,他就已经如此急不可耐,目光短浅……难怪坐拥如此丰厚的家底,却只能在西南当一个小小的王爷,真是夜郎自大!
西南王只要邓磊能答应,对自己到底摆出什么脸色却是毫不在乎。见他终于肯点头,当下又是笑了笑,放松地向后倚靠在座椅上。
“正好,你也很久没有见过我那儿子了吧?这几日刚好让他陪你在府中转转,也好多向你这个伯父讨教讨教!”
言罢,西南王轻轻拍手,一个婢女闻声立刻低垂着脖颈走进。
“将世子带到书房来。”西南王吩咐了一句。
那婢女点头应下,又匆匆退出了房间。
邓磊将脑袋转到一边,闭目养神。
都说是西南王半生杀伐手染血腥,这才遭了报应,大半辈子都未曾留下一个子嗣。他一连纳了二十多个姬妾,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人肚皮有过动静。只生生将他盼得头发都白了,愁得脸上皱纹都多了好几道,这才老来得子,盼到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孩子的娘亲在生下他后没多久就染了恶症去了。西南王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一个命根子似的宝贝,又心疼他自小便没了娘亲,因而对待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溺爱无度。不仅早早就将他封做了世子,更是由着他的性子让他花天酒地,不许别人说一句不好来。久而久之,这个世子也养成了一副浪荡纨绔样,不过二十岁出头,就已眼下青黑,脚步虚浮,生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