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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惊鹤坐四姐身边来!梁将军坐他旁边那一侧就好。咱们自家人吃饭,无需拘束那么多。”沈如棠笑眯眯地招呼着,又让小二上了两坛好酒。
梁延看着沈惊鹤因“自家人”三个字而微微泛红的耳垂,心情一时大好,不再讲究虚礼地落座,微一颔首:“四公主这么说,梁延也就不客气了。既是自家人,公主以后直呼我名姓就好。”
沈如棠自己是个直爽的脾性,也最喜欢不扭扭捏捏的人,欣然大笑。沈惊鹤却是在桌子底下悄悄掐了一把梁延的胳膊,抬头瞪他。
“蹬鼻子上脸!”
梁延被嗔了也不恼,自顾自替沈惊鹤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微微抬了抬一边眉峰,眼含笑意。
“五熟釜来咯——客官您慢用!”
店小二麻溜地抬了一个小铜鼎放上桌,铜鼎下用炭火烧热,内部被隔板分为五块区域,里头咕嘟咕嘟煮着沸汤。又上了三大盘菜碟,里头整齐地码着各式菜肴,一碟是雁肉、野鸡、牛通脊、牛百叶、羊肚和鹌鹑,一碟是鳝鱼、黑鱼、河豚、鲑鱼和海贝,剩下一碟则是蒲菜、笋、石耳和苏叶等蔬菜,外加一小碟用酒、酱、椒等调料调成的酱料。
沈惊鹤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谓五熟釜,那边沈卓轩还在絮絮叨叨着教他们怎么把切成薄片的肉放入汤涮,涮完后再夹起来蘸上酱汁。
——这,这不就是上一世风靡甚广的火锅嘛?
铜鼎上飘着白烟热气,掺了辣椒煮得火红的汤汁冒着泡泡,溢散出椒麻浓郁的鲜香,令人垂涎三尺。
座上三个人各自夹了一筷子牛百叶烫熟以后,不约而同齐齐丢入沈惊鹤碗中:“尝尝!”
沈惊鹤一愣,三个人也是愣住,旋而默契地笑了开来。沈惊鹤左右环顾一圈他们带笑的面庞,再低头看看碗里满满当当的热菜,低下眼,只觉得这个冬日竟是无比温暖。
“有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沈卓轩与他轻轻一碰杯,“今年初春开恩科的事,我们拿下了。”
“拿下了?沈卓旻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沈惊鹤惊异非常。
雍朝三年开一次恩科,天下读书人无不盼望着借此机会鱼跃龙门,金榜题名。恩科的主考官自然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非贤德文才兼具者不可胜任。一旦成为主考官,便是此届所有中举考生的座师。
在这个夺嫡之争关键的时刻,掌握一批新流入朝中的政治力量有多么重要,自然不言而喻。然而沈惊鹤自知自己远在南越,鞭长莫及,三皇子必定不会浪费时机拿下主考官之位交予亲信,因而一早就冷静地进行评估,选择不与其相争。
却是没想到,此次主考官竟然落到了他们这边人的手上?
“人你也熟悉得很,是太学的方太常,方平之的父亲。”沈卓轩开口说道,接着进一步解释起来。
原来三皇子有着徐太师保驾护航,经过种种人脉运作,拿下主考官的位置基本已经十拿九稳了。他们定的人选和其他几个备选的名单一同呈了上去,当然,剩下的几个人基本都只是凑数,走个过场。
本来已经传来风声几日间皇帝就要敲定最后人选了,谁知道接到沈惊鹤发回京的折子后,此事忽然毫无预兆被压了下来,无限期地拖延了下去。只等到诏令沈惊鹤回京的圣旨传下,主考官的最终人选也才被御笔圈出。
——正是原本只在名单不起眼角落的方太常。
徐家一派府中砸了多少名贵瓷器尚不可知,就连方氏父子二人也是想都没想到。恍恍惚惚谢了恩,这才发现竟然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沈惊鹤听完之后凝眉片刻,神色莫辨:“三皇兄还不得恨毒了我。”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父皇究竟在想什么了。”沈卓轩一叹。
沈如棠见他们聊起政事气氛严肃,不满地敲了敲杯子:“喂,你们两个,这好好的一顿接风宴,酒都没喝够呢,在这儿一个比一个眉头皱得紧是干什么?”
沈惊鹤回过神,连忙从沉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端起酒盏讨好地笑笑:“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专心陪四姐喝酒!”
“这还差不多。”沈如棠展颜一笑,亲自替其他三个人满上了酒。
她率先站起身来,颇为豪气地一举杯。
“来,干杯!庆祝惊鹤终于顺利回京,我们一家人又重新聚在一起!”
“干杯!”
四尊酒杯叮当轻撞在一起,澄澈醇香的酒液打着旋儿荡漾起涟漪,醉人的酒香四溢,衬着一屋子欢声笑语,正是人间佳景。
沈如棠明艳的眸子已经泛上醉色,仍不依不饶地举酒要敬沈惊鹤。沈惊鹤扶着脑袋晃了晃,刚准备要舍命陪君子,眼前忽然一花,手中的酒杯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轻易夺走。
“我替他喝。”
梁延对其他人的敬酒统统来者不拒,可是到了现在面皮上也无一丝醉意。他轻而易举接过了沈惊鹤的酒杯,与看着他们目含坏笑的沈如棠碰杯,仰头面不改色喝下去。
“啧啧,这是心疼了……梁延酒量不错啊!”沈如棠眯眼看他护着沈惊鹤一饮而尽,不由得开口打趣道。
“说到酒量,我倒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来。”梁延回想旧事,转头瞄了沈惊鹤一眼,眼底含笑,“鹤儿在太学的时候,有一次也是和你们喝酒喝到起晚了,破天荒迟了一次到。那天下了太学就被我拉到将军府中,他还嘴硬说什么酒量就是喝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