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彻彻底底后悔了。光是看着沈惊鹤微红的眼角,无以复加的心痛便几乎要夺走自己全部呼吸。他捧在心尖上的人,用尽生命爱着的人,明明想保护他不受任何风雪,却让他因为自己强作的冷淡而受伤……
“对不起,鹤儿。”梁延闭上眼,在怀中人鬓边珍而视之地印上一吻。
轻柔的亲吻一触即离,沈惊鹤抓紧他胸前衣襟,努力抬起头望他:“你是担心我当了皇帝,我们的关系便回不到从前?”
梁延沉默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苦涩,很快又被压下无处寻觅。
“这不是担心,而是必然。君臣之礼暂且不论,便是历朝历代的皇帝,扩充后宫,绵延皇嗣,谁人可曾避免……”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沈惊鹤松了口气,仰起脸,浅浅笑意似三春暖阳,“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
“不喜欢你?”
梁延哑声,忽然伸手捧起沈惊鹤的脸,俯身将额头与他紧紧相抵,一双深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深深望去。
“我的整颗心早早地就掏给你了……便是你不要了,扔在泥水里踩上几脚,我也收不回来了。只能拾起来拍拍尘土,再小心翼翼捧到你面前,只想着,你什么时候再看上一眼。”
近在咫尺的眼眸里是此生不换的深情,沈惊鹤对上这双满满都是自己倒影的眼睛,鼻酸得只能怔怔唤出他的名字。
“梁延……”
梁延英俊的面容勾起一抹淡笑,嘴唇顺势往前凑了凑,又在沈惊鹤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莫担心,我也只是一时迷怔了,你心愿得偿,我比谁都高兴……大典后你成了皇帝,只要信我,我就日日夜夜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沈惊鹤含着泪微笑:“我不当皇帝了。”
“——什么?”梁延惊愕。
眼前人却笑得更欢。
“你忘了?我一早就说过,我之所以去争,不是为了那把龙椅,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如今尘埃落定,我也终于可以安心离去,过我的逍遥日子了。”
指尖悄悄寻上垂着的黑色衣摆,牵住微微一晃。
“当然……和你一起。”乾坤听书网 &lt;a href=&quot;<a href="<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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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延愣愣望着眼前人灿烂的笑颜,半晌无言。良久,一向冷静的声音竟然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鹤儿,你可想好了?往前一步,便是万里锦绣江山。”
“那又如何?”
沈惊鹤挑眉一笑。那傲然的眼,孤寂的心,漂泊的灵魂,越过了重重填平的山海,全然注视朝圣着此生不渝的爱人。
“我只知道,往后一步,是你。”
梁延久久沉默地凝望着他,下一刻,忽然匆忙地仰起头,在眼角处轻揩了一把。他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拥在怀中,声线隐隐颤抖。
“小鹤儿。”
“嗯?”
“你没有飞走。”
“嗯。”
梁延抱着怀中安顺的身躯,闭目听着鼓噪不休的心跳渐渐在所爱身侧重归平静。
离船总要靠岸,倦鸟总要归巢,爱人总要回到爱人身边。
他的挚爱,终究降落在他怀中。
“……真好。”
……
登基大典照常举行,令所有跂而望之的百姓大跌眼镜的是,身穿龙袍踏上祭坛的竟然不是他们所想的六皇子,反倒另有其人。
五皇子僵硬无比地成了新帝,对外宣称六皇子失足溺水。世人皆谓其扮猪吃老虎,不声不响,竟成了夺得帝位的最后赢家。议论声传到宫内,气得沈卓轩又摔了一次桌上的奏折。
梁延弯腰将自己那本奏折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递回桌前。
“这算是批准臣辞官了吗?”
沈卓轩相信自己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看到某两个人都只会觉得头疼。他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捂住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准,准。我不准,难道你就不和他走了么?”
梁延微笑,答谢过后,郑重其事地深深行了一礼。沈卓轩望着梁延转身的背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高声唤了一句。
“把那臭小子照顾好了!还有……没事的时候,多回来看看。别忘了他还把自己哥哥姐姐丢在京里头呢!”
细柳在城门外随风轻摇着,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一辆马车停靠在官道旁,带着打点好的行囊,等待着一个人如约而至。
梁延还差几步走到的时候,青缎帘子便被人迫不及待掀开,露出里头一张笑吟吟的面容。
“走了?”
“走了。”
梁延捏了捏沈惊鹤的脸,凑过去轻啄一口,翻身跨上马车。
“离京后,想要先去哪里?”梁延一手攥紧缰绳,边回头神色温柔地望着身后人。
沈惊鹤两手绕上他肩膀,搭在脖子前晃呀晃,星眸熠熠闪着光:“游山玩水,逍遥一世……在你身边,去哪里不是去?”
梁延未答,一抖缰绳,意气风发:“驾!”
骏马嘶鸣,马车笔直地沿着官道一路疾驶,将千里快哉清风远远抛在身后。破开云层的灿烂光芒照耀指引着前路,通向山川嘉景,通向烟火人间,通向光明温暖的未来。
庄生一梦换年华,何处莲池,当年胡笳。上元灯映月西斜,北境暮雪,南越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