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花香暗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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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靠了岸,郑归音被丫头合力搀扶着送到了岸上的小骡车里。丁良牵着车,看着她这风吹要倒的样子,大惊失色。夫人身边的婆子明明还没有动手,怎么就出事了!?
她下船时歪了一下脚,丫头们慌张扶住 ,傅映风正等在船板边,这时再顾不得连忙伸手,把她拦腰抱起。在她模糊的注视中,他焦灼着大步前行,把她塞进了车里,急叫快走。
“我吃了药好多了,你别急…”她微咳断续说着。
“…我知道。”他勉强笑着,再要安慰她的时候,她又迷糊睡晕过去了。
“…丁良,你去接你老娘,我来驾车!”
他这里急了,逢紫这时的脸色也变了,一边叫嫣浓跟上去,一面和冯虎低语着:“二娘子已经走不动了。我瞧着今天早上吃了张夫人的药也没有大用,二娘子恐怕就是昨天晚上和张夫人商量了后今天来找傅九公子来保命的。”
“那位范夫人…”
他低声问逢紫,逢紫从京城里跟着郑大公子,消息灵通,微一迟疑,还是悄声说了:“听说官家做太子时的那位原配太子妃,她在闺中时和范夫人是极好的手帕交。”
现在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全是这位病逝的太子妃所生。轰隆声中,云涛石林里奇石成百上千,瀑布飞落。池畔有凤仙花生得如云似海。
紫粉白红四色团起了一片片的花雾,环绕着墨瓦雪墙的云涛小筑。雪珠纷撞,傅映风把她抱到了内室,小心放到了榻上,嫣浓摸着她的手,见她已经是完全没知觉了,吓得哭了。
逢紫追上来,眼睛只瞧着傅映风。他坐在榻边,等着大夫进来诊脉,直到大夫到外面去开方子拿来给他看,他才起了身。
哗拉一声,他面沉如水,掀了珠帘走出去,叫人煎药。又唤人:“你几个人来。”
四名心腹家将得了他的吩咐,分头而去。其中两个再去接丁良和桂妈妈等着拿药,另两个去了临渊
居,找赵慧儿借人。
冯虎不放心,也跟进了内室。这内室是白玉般的石砖铺地,一座古画仕女的乳白石屏风并五六座绣锦隔障,隔出了内外,内室床前,从梁顶横下一挂天然生成宽有二十步的万珠雪石珠帘。
帘内又是一架白绢墨兰屏风。后面才是床榻。他根本看不到二娘子。好在屏风外还隔出了一间丫头们小歇的房间。
“外面早就有两个明州城里的老大夫在了。”他在帘外低声和逢紫说着。
逢紫心里明白,傅映风果然知道这场病的原因。大夫已经在,开了方子后药汤转眼就在窗外廊上煎了起来。药香四溢。
“是用了不妥当的薰香?”
“是,大人。踏青时分的小姐们常出这样的病症。按说夹竹桃花、番月季花,甚至这云涛小筑外面的凤仙花都有些毒性,但注意就行了。老朽早就听说,钱家重金请了调香养花的退职宫中老供奉打理钱园花木。一向是把七角梅配着紫牡丹放在番月季花附近,可以相生相克,但要是撤掉它们,屋里又用了和番月季犯冲的熏香,反而就要中毒了。”
傅映风听了苦笑。这话就和当初御医给嘉国长公主诊脉后,说出来的结果如此相似。这毒下得一环套一环滴水不漏。
逢紫这时已经没功夫去观察他的神色,只要又有药送来就松了口气。丁良带着他老娘终于赶到了小筑,这时瞧着公子的脸色就明白,他未尝没有怀疑范夫人非要弄死郑二娘子。所以才急了。
“你别和公子说,这回的事可不是夫人做的。尤家的送我出门时告诉我,夫人只是说了一句罢了。真正她办这事的是温姨娘。”
桂妈妈被丁良接着的时候,嘴上也在埋怨,向小儿子说了几句不方便叫柳空蝉听的事。
“温姨娘?”丁良一吓,这位姨娘可是二房承恩侯家的侍妾,傅五公子的生母。他听到这样说,也不敢在九公子面前提。连他也明白,温姨娘能嫁进傅娘娘的母家为妾,在傅娘娘的两个同母兄亲后还能生下庶出的傅五公子,这些都是夫人安排的。
温姨娘那就是夫人的手足一般。傅五公子也是九公子在傅家里唯一说得上的兄弟。
“不是我说, 娘,夫人何必多说那一句?对郑娘子动这个心思。叫咱们公子也伤心。”
“胡说!咱们公子敢这样不孝?夫人怎么能不多点心思防着外人?但凡夫人心思少了一点半点,她当初就没法子保着九公子活下来!”
抢在桂妈妈之前,郑家的莫管事抢先一步,追到了云涛石林的码头,他奉了郑锦文的命,坐船追了过来,要接二娘子回去。他走在风仙花的花雾里,进了云涛小筑。傅映风叫了他到内院,当着她的面直接打发了,
“ 回去和你们家公子说,我这里备着药,在我这里养着就好。养好了再回去。”他顿了顿,想着这回必要去向郑锦文提亲事了,但有些事还需要清理明白才能开这个口。
莫大管事在地下站着,不知道他的打算,瞧着这院子不大,这房间摆设倒也别致精细。
院子内外也全是傅映风的家将。幽兰入鼻,他微一抬头。入眼是白石案束腰高几,几上放置七豹纹青铜方斗,铜斗里翠条纷落,斜种着五株相连的六瓣白花春兰。
这内室里,上千粒白石珠子串成的珠帘静立,地上全是白石铺成,仿佛是玉室一般。兰花斗后面是丫头们刚折起来一半的白绢屏风,兰叶的屏影后露出半张床榻。
傅映风方才坐在帘子里,屏风外。
在莫智看来,平常这位子应该是郑大公子坐的,傅九坐在这里这就有点太过亲近了。帘子里是几个丫头,嫣浓和逢紫都在,莫大管事放了些心,瞧着榻上的二娘子确实在喝药。但也没道理在这里养病不是?
他还想叫个丫头出来问一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形,因为她又咳了咳,傅映风连忙回身,揭了帘绕过帘风就进去了,急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好了?”
莫智瞧着心里就凉了。
一则, 傅九公子半点没避嫌,这架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房里人。但两家连个生辰八字都没有互换! 就算是做妾也得有个说法不是!?
二娘子怎么糊涂了,吃这样的亏!?按她的性子,爬也要爬回去养病的!
更要命的是,趁着方才揭帘的时候,他瞧着了二娘子的脸色。那脸色已经泛了黄。她靠在了嫣浓的怀里,逢紫在喂药,按理两个丫头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一个出来给他个话传回去。
就算是傅映风不怀好意,不许她们说话,递个眼色给他还是行的。但她们现在的已经是吓得六神无主,嫣浓已经哭起来了:“姑娘…姑娘你是这怎么了?”
这…这不是得了大病吗?!瞧着竟是不成了?莫大管事不敢再多琢磨二娘子的盘算了,赶紧回去向郑锦文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