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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情深无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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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承平见她居然就这样闭了嘴,立在西湖岸边,她系着沉香色绫子披风,淡如月光,望仙发髻上斜插两支叠翠银簪子,一长一短,在月色下闪着凌乱的微光。比这夜色宝光还要黯淡的是她的双眼。她一手牵着他的马,呆呆地遥望着月色不知道在想什么。见着这被辜负的美人儿如此的可怜可爱,他亦不忍叹了口气:
    “…你别怪他…映风…他心里对你也是这曲子里的意思…”
    【白话翻译:春花已经凋谢,我与她相爱的时间早已经走远,但月亮不在意我的悲伤,依旧照在我从她窗外走过的小路。屋外的虫鸣像是秋天来了。月宫里的嫦娥笑着看我伤心,因为她早习惯了春去秋来。这种愁苦难以说出,唯有含笑以对。
    仲夏夜中,突然梦到你而惊醒,怀里取凉的竹夫人斑竹筒掉落在地,撞翻了床脚的白玉香炉,那声音如同我的心碎。我看到了枕边你回赠给我的一对明珠,感谢我曾经为你治疗一双眼睛。你心里不是没有我啊,我自我安慰着回到床上,想重新入睡。
    在梦里我盼望到三生石上,与你约定下一生再相爱。】
    郑归音勉强笑着,看向秀王世孙:“…妾身把这事告诉世孙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如果侬娘子心软。她和谢才子的婚事可成不了。世孙难道就看着侬娘子被人所害?”
    侬秋声对待情敌如同秋风扫落叶,其实远不需要担心。早在她和秀王世孙在码头边说话的时候,侬秋声在明州城时就偶尔从钱四公子嘴里听了一句:他的阿姐钱二娘子有意与谢才子说亲。
    接着,侬娘子在谢才子书房里看到了钱二娘子写的飞白书法《凤求凰》。“她说是看了我的一笔好字,与我互长互学。”谢公子坦然解释,“她的字是不错。”
    侬秋声笑了。这样的小手段一眼就被她识破。她毫不客气,找懵懂的谢才子要了这副书法,到了京城就送给了范小学士。
    范小学士得了美人的求助后如领御旨,带着《凤求凰》就来找秀王世孙,这已是几天后的事情。世
    孙有了郑归音的提醒,知道侬秋声居然要被钱娘子抢情人,他早已经打听了钱二娘子是什么出身人物。他为了红颜知已,二话不说即把钱二娘子写上德寿宫选女名册。
    入选理由如此光明正大:此女擅长飞白,可堪侍奉笔墨。
    郑归音此时与秀王世孙作别,坐车回了六桥苏堤上的郑家帐子,她早料到日后会有这样的结果。便也压根没放在心上。
    “钱娘子…要知道我给她留了这条路。她会感谢我的。”她笑着。
    真的?嫣浓半点也不相信。二娘子不就是报复钱家在明州城传她的谣言,说她是妒妇?
    逢紫也忍不住笑了,她的想法是二娘子难道是为了赵若愚?
    “姑娘,早些歇息…”丫头们劝着。
    “我写封给钱二娘子,免得她误会我。”她一心要做好人地坐在帐中,写下短信连夜送去明州城,给钱二娘子的话不过是一句玩笑般的情诗:
    赠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白话翻译:你在明州城的时候故意撒布我的流言,现在就是一报还一报了。但我知道你风光霁月,一片痴心不算是引诱赵若愚公子,所以我回报给你的是你逃出生天的机会。】
    这件事还根本没有传到钱二娘子的耳朵里,深夜明州城的钱家大宅,她正受困于亲生姨娘,房门被婆子们看着。她连书信都无法收取。她连着几天被姨娘和两个兄弟钱四公子、钱五公子的劝说:
    “孩儿,你说要做傅大人的妾。姨娘为了你求了老爷,送你去了慧儿娘子身边。但傅大人要做驸马了。他就算是纳妾,也一定是公主挑中的才行。这就是命。姨娘也没有办法…你说要嫁给赵才子,姨娘可没拦过你。可他要娶宰相范家的娘子。咱们门第不及人家。现在你又要挑中这谢家的公子——这可万万不行!”
    “阿姐,谢公子不过是外室子!苏家又倒了,他寄养的谢家只是个小船商。家里有亲生子女,财产半点轮不到他!他在朝中也没有靠山,这辈子也就是个小官了。姨娘和我们绝不能看你害了自己。”
    “正是,阿姐。明州城咱们这样的人家里不论嫡女庶女,只有阿姐博得一城的才名。只有阿姐才配
    嫁进张宰相府里,阿姐你听说过寇玉生吧?不过也是妾,现在却是堂堂诰命,是静安县夫人了!你还怕将来没有出头之日?”
    钱二娘子心底生寒,她的眼光扫过了姨娘和两个弟弟,坐在窗前灯下,缓缓说着:
    “张宰相…已经是六十多了。”她这时就冷了声,“我才十七岁。”
    不等姨娘和兄弟们再劝,她已是站起转身看到书案。她从儿时就用来练习书法的书案上,素纸堆营,案头笔架上琳琅满目。皆是她喜欢的名毫。
    斑石砚台前唯有一盏插花小窑,褐色滴油型的插花小口圆肚瓷,在手中把玩时滑如凝脂,窑中插着她从佑圣观里摘来的一枝黄槐花。
    这支花在道观那一天落在了赵才子素色的袖角,滑在了地上,被她拾走带回。如今这艳色花影在她眼中依旧盖过一城春色。夜灯下,这花儿已是凋零。插花的瓷窑却是光可鉴人,此窑是郑家丫头在佑圣观送到她手上,就在她见赵若愚的那一天:
    “钱娘子,我家二娘子说。你传她的流言还不及许文修。于她不痛不痒。”逢紫当时得了这个差使,说得句句清晰,“她知道你的处境,你迟早要败在自己人手上。她倒可怜了你的才容机谋和一笔的好字。但你若是有什么事求她相助可以托人把这插花小窑送到京城报恩寺来。我家二娘子会斟酌着办的。”
    如今郑归音已经在京城,在西湖边的帐子写了两句给钱二娘子信,逢紫出帐叫人连夜送往明州城。嫣浓催着让她不要再写快些换药,又悄悄道:“方才两位天武官随行送姑娘回家。傅大人也让他们随身送了药来。”
    “不用他的。我不是早让人准备了?”她停笔坐在床上,丫头为她揭了膏药皮,药力已过她的手是火烧一般地痛,皮肤肿成青紫。
    “姑娘…”嫣浓含泪,她摇了摇头:“有冤情的小民们拼了性命都未必能见到贵人。我进御园受赏赐只伤了点皮肉。这又算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她轻轻把双手交握膝上,凝视灯光,心里早就算定:
    “钱二娘子——何必我去出手?她连番两次失算,前不能敌过侬秋声抢到谢平生,后不能进身于傅驸马府为妾。如今在家中可谓是无立足之地。如果是嫁进张宰相府——张宰相已经年老。这和参选德寿宫侍奉太上皇有什么区别?”
    她一定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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