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任他明月下西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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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王只能讪笑放手。赵慎这才对她道:“母妃这里的月色在宫中最美。下回有机会,再请妹妹一起赏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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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卢开音宫中待审,她在选殿德前看了看流香殿耸起的高楼宫檐,恍惚回忆起,从那一日不到一年韦太后渐渐病重,在病榻上问她亲事,想让她嫁给庄王。
而她磕头泣诉,选择了表弟程飞鹏。从此离宫回到平宁侯府。
此事惹得叔父和舅父皆是大怒:“这是太后有意选庄王为皇太子!陛下至孝,必定会奉太后之意的!你…程、卢两家的前程,你竟然半点不顾!”
她却立定在家中,沉默不语。那怕被舅母、婶母们怀疑她私下与程飞鹏暗通曲款,私订终身。堂兄妹表姐弟讥笑不已。她也未曾辩白。直到她成婚,接着韦太后病逝,陛下才在朝会上表露:“朕早有意于建国公为太子。太后不许,才一直拖延。”
“莫非你在寿安殿时,早就看出陛下的心意与太后不一样?”舅舅平宁侯费尽思量,到底私下召她到书房,问她为何当初不择建国公为婿反看中表弟程飞鹏,“飞鹏与你不般配!我是他亲老子,也是你亲舅舅。你说实话,我知道你不是溺于私情之人。我必不与飞鹏说这些。”
她无奈回答:“父亲言重。媳妇与飞鹏夫妻情重。只不过太后有意庄王,却未尝询问侄女是否属意建国公。皇帝陛下有意建国公却未必属意侄女日后为东宫妃。侄女若择了建国公,陛下反倒以为建国公机谋太过,与侄女暗结私情以讨好韦太后了。”
平宁侯只能嗟叹。她反倒安慰:“父亲,如此未尝不是好事。父亲是太上皇的旧臣,如今新皇登基难免有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忧,但侯府未曾与庄王联姻。正是体察太上皇的心意,于东宫亦有拥立之功。父亲与二叔皆是盛年,本应该再得新皇重用才是。”
“只能如此想了!可惜了你这孩子…叫我对不起你母亲和你外祖母!打从你生下来满月进宫,你外
祖母时时就在念叨盼着你长成做太孙妃,将来做皇后…”
而自建国公一月受封皇子,三月受封东宫,第二年登基继位。卢家叔父以至卢、程两家叔伯婶母们与各房兄弟姐妹纷纷对她改颜相向,深加钦佩,人人皆是庆幸不已觉得死里逃生。
只因自赵慎登基,庄王爷被贬至明州,一年不到就病逝了。
而她与程飞鹏也成亲一年,夫妻恩爱,如果说她有一瞬间的后悔。也许是官家登基前郭太子妃的病逝。
“这就是命。”她含笑。在佛堂与母亲叹着,“母亲,这就是我的命。”她终归是做了不皇后,“但我保住了卢家和程家。我们母女在家中也算是真正有立足之地了。”
佛灯下,母亲早已着了灰尼衣,捻珠念佛,母亲不问她也不回答。在她与程飞鹏成亲前几日,母亲在京城灵隐寺遇上到了赵慎。被赐了一银盒子香药。在他登基后又蒙吴太后送来了一盒。
但也就是如此,她得了两银盒香药后一言未发也未回应,赵慎就再未有所赏赐了。
银药盒里是一张圆香药饼,饼面錾刻着一副高楼秋月图。正是流香殿西楼。她偶尔独自打了这香药盒时,还能回忆起最后和陛下相见的一幕,
“下回有机会,再与开音妹妹西楼赏月罢。”
“妾身惶恐。”她曲身施礼,微抬起的眼中闪过了羞涩的笑意。他使了个眼色,避开了庄王爷与她相视而笑:“再值良夜,便与妹妹再见。”
然而那一别就不再见。
良夜如水,选德殿前的卢四夫人切断了回忆,她垂了眼,不再看月。这一刻,赵慎踏出选德殿门,直视着漆黑漫长的宫道,在宫灯的引路下他笔直向和宁门附近的学士院走去。流香楼上的明月便在他的身后渐渐远去,只余宫道上的摇晃的宫灯点点。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就是他赐给她两只香药盒里刻着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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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归音在宫门外,看到太和宫宫檐楼上的月儿,渐渐沉到云后面隐去了。
“你巴不得我进宫见驾是吧?”她坐在车辕边哧了范文存一句,赶他离开。
“哼哼。如何?我早说过让你别进宫。你不答应就是想接近陛下争宠。你看陛下已是见过你两回了——害怕了吧。所以我说,女人家就应该早早出嫁回家呆着不是?”
她用眼睛往死里瞪他。他挥挥袖子作风流才子样,得意着,“你哄骗映风倒罢了。公主爱他他还可以做个驸马也不亏。你想和张淑真争宠?我告诉你绝没有可能——”
在她快要气炸的时候,他嬉皮笑脸,“如何,和我联手?我去谋内库官,你和映风成亲给我做个内宅管帐目的副手。我们是亲戚了泉州那边的事我只问你。”他方才贼眉鼠眼溜出宫门,如今左右看看躲在马车门边,左手半藏在袖子边给她比了个数目,“你们泉州私商交多少进库,你拿总,他们孝敬你的我不问。我还按这个数给映风回扣。这笔钱单做你每年的衣裳脂粉钱——不少了吧?”
“…”她用死鱼眼睛瞪着他,半晌才把眼珠子转动起来,“你就拿定我不如你是吧?我不方便进宫不方便争个官位,所以连捞钱也不如你范学士?”
“…我是三榜连中,天下数万士子里争了头名的状元学士。你呢?选女试只有良家子和商家子可以登籍。最出色都被映风挑去了太和宫。在德寿宫就已经差了一筹,况且凭你的才色在德寿宫里也肯定也得不了第一。你弹曲都能错指法!”
范文存极狡猾,不论男女只论本事,拿住了要害堵得她翻白眼,连冯虎都笑了出来,逢紫躲在一边忍笑不敢出声。
最后她气极骂了一句:“胡说!能读书的士子,有几人是家无恒产?几万士子不就是和选女们一样都是良家子和换籍商家子出身了?况且我就是争一个内库官,又不要当娘娘我犯得着得第一?”
“你自知不如许娘子婉然美貌?”范小学士就等着她跳坑,立时诘问,不待她回答已是一个箭步跳到空档,他仰望云后月影,青衫拓落,文袖飘飘,手中雪白折扇忽展,在他身后和宁门宫檐悬月终于冲出云雾辉照四方,让她看得目瞪口呆。
他在她面前转了半圈,回眸一笑居然也是百英千俊,让她眼睛都要瞎,他大笑着:“朝廷取士,除
了文章还要主考官亲眼相看德行与脸容、身形,再由陛下最后定夺。不瞒娘子——下官亦是士子里的潘安,才子里的宋玉——!论文章我是状元,论美貌下官也是第一。”
又走近收扇施礼,“在下别号窃荷——京城四公子之一。娘子可听说过?”
“滚蛋——!”不够美貌不够有才华只会捞钱的她恼羞成怒,暗中痛骂傅九不给走门路不取她做第一,看着范文存这样宰相家里凭才华考出来的状元就更讨厌,她叉腰大骂作泼妇状。
“你这样粗鲁,映风会被公主抢走的。”他怜惜地看了她两眼,胜券在握假惺惺,“我不和娘子你计较——以后也是亲戚了。小弟这里备着娘子成亲时的大礼必不让你失望。”
说罢,在她咆哮之前,他飞快地溜回了和宁门边的小门内,“你快回去吧,不可能了——”
她喘着粗气憋红了脸,逢紫小心翼翼上来劝解,她委屈又悲伤地看着丫头:“我才不回家成亲!要是输给他!我会被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