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旧宫旧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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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宫旧人(下)
郑二娘子再三确定,她花钱买的人消息没有出错,名册上确实添了人。她就叹了:“卢十七娘要上册,却一直没有消息。贺娘子却如此容易就上了。半点动静没有。到底就是范宰相如今更得势?”
这才是手眼通天。
“二娘子。这应该是卢四夫人…”姜力提醒着,卢参政管刑部。又不是左右相。还是隔了一层。他的侄女卢十七娘要上名册就得去求卢四夫人。卢四夫人不答应还能如何?
“没错。”她沉吟着,春日的巷里行人来往。交相杂错。本朝历来讲监管制衡。两宫选女的事情除了有傅九这采花使。一旦进了京城准备第二轮选试,就有殿中省、内侍省、宗正司、甚至礼部都可以过问。
否则她自己的名字怎么添回去的?
“我那时添名字,哥哥特意求了张相公。找了礼部的大人。说清了我是被人范相公的外孙子恶意除了名。这不就是针对张相公?所以才添回去了。如今贺娘子这事办得如此轻易——”她想着,和姜力互相了一个眼色。姜力媳妇暗暗点头附合:这除了是傅九这个正使办的。还能是谁?
“去那里坐坐,等等傅大人——”她把手指一伸,指向了附近一间洁净四对门大铺子。因为是卖药材的大铺。足有三层楼。少不了有供大客吃茶的雅间包间。自有冯虎和姜力去找掌柜,她笑着又回头:“我带着功课呢。别忘记拿了。”
两个丫头捧书取砚。察觉到她心情不错便有些不解。她嘻嘻笑,溜了丁良一眼。丁良赶紧就陪笑:“小的去和公子说一声。”
等得丁良出了巷子口了,她才和丫头们悄悄:“我一直觉得…赵公子得有喜事。”
丫头们还是莫明其妙,她就不开口了。她一直觉得贺双卿应该挺喜欢赵若愚。
“娘子不生气?”逢紫察言观色,知道有了变故。难免就想明白傅大人心里是在帮郑家,才敢扣下了乔宅。
“我何尝生过气?傅大人虽然占了乔宅。其实也是小事。我一点也不在意的。”她马上就通情达理,完全不打算算帐。她觉得傅映风和她英雄所见略同。都要在状元局上找事了。
丁良看着了,连忙就去酒楼里。门前天武众多自没人拦他。他登登登上了二楼。满眼就是头一回出宫的小黄门和小青衣。他们跟着老档和女官出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其他 三三两两的班直御卫在站着说话。他们家在宫外,自然平常了。他寻机走近。附耳和公子报信。在座的耶律平用一双番人碧眼瞟了他,再看看楼下对街巷口里停着的马车。没出声。
“郑娘子在那边等着。公子。”
“知道了。”
傅九心里急,但还是平平静静和同僚们最后商量。要订下陛下进寺后的榻殿。
“太上皇和太后是必要来的——”朴押班捻着茶盖子饮汤,放下后一再要求,“寺里不能有外人。”
傅九当然想一口应了,耶律平也觉得这样最安全。但他们都不能,反倒含笑看宝灵师姑。
女尼师手里琉璃宝珠子捻着,柳眉素面气质出尘,果然是旧宫旧人。她开了金口,还是北边的口音,极清亮地笑道:“本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昨儿理国公夫人到太后殿上,还说起了年前就在灵山寺里包了院子,为太上皇的圣寿进香。如今四月还包着,一家子带着小辈要到佛节里供斋,求着国泰民安——”
她左右看看,傅九和耶律平都是年轻晚辈,他的品级是最高的,但敬着她的年纪和御前供奉的身份,一味笑着。耶律平早知道他精明会周旋,早就打了主意一应听傅九的。
他们是太和宫内廷武官,是陛下的人。并不方便去和德寿宫里的太监、尼师们讲究太上皇的事。否则打起了琐事官司,陛下见着太上皇也要恭敬听命,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自与朴押班争执不下,道:“太后当时就念佛。喜得不行。还问有多少家。老夫人一算。有寿安伯、平宁侯府等勋旧、宗亲二三十家都包了,平常和太上皇最亲近的。太上皇也一再地说他们有心了。不该叫他们费这个钱。朴老爹如今叫他们退了离开?我们怎么去说?说太上皇和太后赶他们?”
朴老爹年上五十,白发苍苍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张夫人一样染过的装年老旧人。但他一看就是跟了太上皇不少年月。听着这话反倒笑了,放着盏子笑骂着:
“老师傅,我知道不是你!也不是国公夫人们不好。是灵山寺的主持大和尚叫你来说这个话?”
宝灵呵呵笑了。朴押班不满意:“大和尚他舍不得退这些个订钱。再者还有各府里的香火钱。圣人们来他这寺里,他倒还敢算计这些!佛爷要怪罪的——!”
“说不得。他是太上皇的替身。又是大德高僧。”宝灵师姑把佛珠子捻着哗哗直响,一点儿也不像是七八十的老高僧,精明得比郑二娘子还能算,她合什笑语,“我是佛门中人。只把他当是太上皇的伦音圣谕。只能来替他办一办。不为别的——今年也是三十年了。要为三十年前的将士做一场大大的法事才好。”她从袖里取了一只小盒子,推出去。
傅九不看都知道是什么,只叹着他们真磨叽。每年都这样来一回。也不腻。
每年都拿着三十年前的靖难之役,本朝立国临安的事来说这些。
“今年正殿上又是烧的乳香?这得费多少钱?”朴押班开了盒子,异香扑鼻。盒子里专供着朝廷祭天用的外蕃乳香,民间是不许用的。但灵山寺自然又不一样。他叹着:“一两乳香一两黄金。太上皇来一天,要烧掉多少?这花费太大了——”
“可不是?你说,大和尚有这孝心。叫天上的将士们知道赵家这个心。也得有这个钱。不从国公们手上拿。从哪里来。”
“恐怕还不仅是国公们。他们就算是倾家献上,也未必供得起。”傅九笑着,赶紧作了总结,“京城内外巨富人家,他们信佛的多了。有孝心的也多了。”
“谁说不是呢——”
耶律平没意见,几个人一合计,朴押班也觉得佛事要办漂亮,才是国泰民安的样子。这花费还是要让灵山寺来想法子。
傅九微笑,瞟瞟街对面的郑家马车。车帘子上的杏色流苏静悄悄。他知道这是因为燕国公夫人不在了。德寿宫也不敢大手大脚花钱了。
这是好事。
否则岂不是只有开海一条路。但再这样收敛聚财,肆无忌惮地花费,开海也供不起了。
“当年北边京城里,事事繁华。在道佛之事上的花费岂止是十部百倍了…”宝灵难免也叹了一句。
所以才连京城都丢了。傅九淡淡。他是绝不应该支持开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