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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鬼使神差的感觉又来了!
周世昭看着她,像是被摄了魂似的,无声点头。
丁素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带着几分苦涩的笑,缓缓说出一段她从来不曾对别人,或者说是别人男人说过的秘密。
如果说丁婕是华氏全部的希望,那么丁素或许就是华氏所有希望破灭的初衷。
自懂事起,丁素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嫁进这个家里并不容易。她的父亲,是一个偏爱妾示的父亲。所以丁素十分痛恨父亲的那个妾侍,在得知妾侍要生孩子,且她带着病,生孩子十分危险的时候,丁素对那个妾侍的恨意已经达到希望她带着那个孩子一起死掉的程度。
可惜天不亡她,她不仅生下了一个女儿,还得到了父亲全部的宠爱,连同对那个孩子的宠爱。
丁素这才知道,并非是他的父亲不懂得怎么哄逗胡闹的孩子,也不是他不会唱好听的童谣,而是因为他不愿意罢了。
他想要用全部的心去呵护的,只有那一个妾侍,只有那一个女儿。
丁素感到愤怒与不平,为自己愤怒,为母亲不平。所以,她越发认真的和大姐一起学习,想成为和大姐一样令母亲骄傲的孩子。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丁素渐渐地发现,她在母亲的眼里,未必是和大姐一样的。
母亲会给大姐请最好最好的老师教导她,却只让她抱着一个小马扎在一边旁听,又或者是在大姐习课的时候,帮着端茶递水,做一个丫头的活儿,只要她在场,就权当做事跟着一起学过了。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母亲并不亏待任何一个人,可同样是最好的衣裳料子,最可口的食物,母亲会耐心又细心的纠正大姐的喜好与品位,会花一个晚上给大姐挑选每个季节最适合的花样绣在衣裳上,会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一个合格的贵女举止投足是怎样的。
那时候的她尚且不是很明白自己与大姐差在哪里,只会倔强的利用一切机会跟着一起学习。
也是那个时候,大姐对她的照顾多过了母亲,她会把母亲说过的话转达给她,会把母亲挑选出来的绣样也给她留一份。丁婕的真心真意,让丁素感动之余,也生出了几分较劲。
她一定要做的很好,不让大姐失望,也不让母亲失望。
然而,丁婕就算是再懂得照顾妹妹,自己也终究是个孩子,丁素因为没有被悉心照看着,一不留神生了病,这病一连半个月都不见好,恰逢大姐的生辰快到了,母亲张罗着给大姐过生辰,她也不想给大姐添麻烦,所以总是躲着,挨着。
殊不知,病越拖越重,等到被丁婕发现出异样的时候,她不用上胭脂脸蛋都红的可怕,是发热热的。
那一次,她病的很重很重,重到无力起身,浑身又酸又痛的躺在床上。
丁婕急的直哭,终于惊动了忙于大女儿生辰的华氏。
虽然身上难受,可是在得知母亲来了的时候,丁素硬生生的分出了一丝清醒的神智留给母亲这次难能可贵的关心。
她有一种很矛盾的心里,就是既不想让自己惹出什么麻烦让母亲不开心,又暗暗期待着这种麻烦能引起母亲对自己的关心。
正因为这样,哪怕她病的再重,已经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却还是能精准无误的分辨出母亲的声音。
那个晚上,她被一阵争吵声惊醒。
那是从房间外面传来的,母亲和苏嬷嬷的争吵声。
尽管两人都压低了声音,但是在静谧的夜里,那声音轻却凌厉,像一把把刀子戳进了她的心口,更像是一只黑色的手,没有商量的将她推进一个深渊里面,直至今天都没有走出来。
“夫人,就算二姑娘不是一个男孩,可那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她可以和大姑娘一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那时候的华氏,还有年轻姣好的容颜,烛光映衬下的那张脸上布满泪痕还有复杂的情绪。
有心痛,有懊恼,有愤怒,还有……不甘。
“他只给了我这一个机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这是我求来的孩子!可为什么……为什么素素是个女孩!?”
苏嬷嬷心痛不已:“夫人,您怎么这么糊涂!?你和老爷的日子还长着,要一个公子又有什么难的!?您哪怕对那些贱婢们生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为什么偏偏要对二姑娘这样呢!?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华氏激动地站起来,眼泪更加汹涌:“苏嬷嬷,你知道吗……他在怨我,他竟然怨我!他怨我和他大哥练手算计他,怨我把自己送到他的床上,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给自己谋一条活下去的出路!”
“你说我做错了,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个妻子,向自己得丈夫求一个孩子,却要卑微小心成那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只有万芙那个贱人!他对我说,我这一生都会是他敬重的夫人,但他爱的只有万芙一个人,所以他不会再做对不起万芙的事情,我求了他很久很久,我甚至告诉他,我可以放开他,我可以对万芙更好,我可以成全他们,就这样求啊求……我终于求来了我和他这一生最后的一个孩子……”
“素素……是我最后的机会啊……可为什么是素素!为什么我生下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