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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说的不错,为君者,不仅要学会用人,更要学会忍。
也许父皇从很多年开始,就在忍耐。
哪怕是为他浴血奋战的兄弟满门枉死,真正的叛逆之人却借机揽工粉饰太平,安安稳稳的度过许多年,他也在忍耐。只为了这江山能迅速稳固,能不再多添杀戮。
齐佑宗捏着拳头退出太后寝宫,才刚走了几步,就遇上了正蹲在花园的池子边看鱼的丁荃。
甫一见到她,齐佑宗眼前一亮,连带着刚才阴郁的心情都变得明朗起来,再一看她大腹便便,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便全都收了。
“秦夫人。”
丁荃听到声音回头,只见一身朝服的齐佑宗站在几步之外,赶紧扶着腰站好要对他行礼。
齐佑宗抬手:“夫人不必多礼。”
丁荃有点不好意思,她如今也嫁给秦泽多时,纵然做姑娘时诸多不计较,现在也知道礼数,自己大着肚子,是不可单独见男子的。
不过方才她本就是知道太子去给太后请安,为了避开太子借口出来透气才到这里的,现在实属偶遇,尴尬归尴尬,遇上了拿出礼数就是。
“殿下见完娘娘啦?”
齐佑宗闻言,笑了一声:“原来夫人方才就在殿中,这是躲我来了。”
诶?
丁荃脑子一滞,没想到这个太子竟然平易近人到这个地步,说话还挺大方,对她的胃口!
丁荃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点礼数,眼看着就要殆尽了。
“殿下说的哪里的话,方才臣妇与娘娘说话说的久了,身子蜷着难受,娘娘便许臣妇外出走走,稍后再随内侍出宫,碰巧遇上殿下而已。”
齐佑宗也感觉出面前的秦丁氏,与他当初第一眼见到的侠女不太一样,她更收敛了,也更成熟稳重,可是他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有分寸的明媚,要比不知礼数更动人。
“秦夫人如今身体不适,还进宫陪伴太后祖母,孤应该多谢秦夫人才是。”
丁荃圆溜溜的眸子转了一下,唇瓣抿起来。
齐佑宗竟是看懂了这个表情:“秦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丁荃抬头,轻轻一摇:“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殿下方才那番话,叫臣妇心里涌起些思绪,这才在殿下面前失态了。”
齐佑宗生了兴趣:“怎么说?”
丁荃心里想,大姐说了,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她如今不能与阿泽一同启程,在后头帮帮忙,那也是极好的……
她真诚的看了齐佑宗一眼,温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第248章
“我记得大姐跟我说了一句话。”丁荃看着平静的池面,“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因果。”
齐佑宗心头一动,转头看着丁荃的侧颜。
“殿下一定不知道吧,其实我们丁府,自我懂事起便不安稳。”
丁荃将过去短暂的回忆了一遍,齐佑宗终于知道她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
不被宠爱的庶女,在看似风平浪静的内宅下,将那些冷漠与不公压在心底,向阳生长。
原来,无论是天子后宫还是百姓之家,都有一样的无奈。
没想丁荃话锋一转,问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此次护送阿凝回蜀州,太过兴师动众,牵扯了太多不必要的人?”
齐佑宗没说话。
他近来是真的恼火了,再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顿感无力与无奈。
“这就是我大姐的那句话了,我们是一根绳上的因果。护送阿凝回去,本该只是容少国公的事情,但是细细想来,其实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或多或少,都因为一个起因。”
丁荃转过头,迎上太子的目光:“殿下信不信,心境真的可以治愈一个人,也可以随时杀死一个人?阿凝和嘉荫郡主有心疾不错,但她们真正的心疾,我觉得并不在身。”
齐佑宗神情微动,隐约知道了她要说什么。
丁荃又道:“人在失意时,难免会诸多抱怨责怪,心里想着,都是因为什么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其实我也想过,就在前不久。”
“阿凝虽然有病,但若是生在誉王府,自小娇生娇养,有父兄母姐疼爱,便不会有她在席上病发那一幕,兴许她早早就被指婚给信国公府。誉王府若是还在,便没有我父亲什么事了,他只是伺候太后的老仆出宫后成亲的普通人家庶子。”
“没有父亲与郡主的这番羁绊,大娘和两位姐姐,我娘和我,就又是另外一番命运光景了。一切都会不一样。只因为最初的那个因改变,都不一样……”
“所以,这不是他们为了自家私事置公务于不顾,而是因为我们能有如今的羁绊,皆是这个因引起的。是为公还是为私,恐怕得看表态之人,动机究竟为何。”
齐佑宗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秦夫人此话,似有深意。”
丁荃转过身,对着齐佑宗蹲身行礼:“之前臣妇不知规矩,在殿下面前说了些有的没的,实属不该。近来因为回蜀州的事情,臣妇隐约听说了些朝堂上的事情,不敢置喙,只觉得无奈,更觉得当初对殿下口无遮拦做出那番请求,实在是天真无知。今日说这些,也并非是要为他们解释什么,不过是瞧见殿下之无奈,夫君与妹夫姐夫们的无奈,以及……郡主与县主的忍耐,有感而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