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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内掌声又起,该是梁佩华开场致辞完毕,被掌声簇拥走下台。梁月记得,蒋泊舟的致辞是在开场第三位,紧跟着中文系的致贺词。
“你还是回去吧,之前不是都说过了,这样不好……”
“月囡囡。”
梁月听见这一声,竟一瞬恍惚,抬眼往声源处望去,愣了半晌才喊了一句:“沈爷爷?”
蒋泊舟也回头,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笑得眯眯眼的老人家。他自然认得,彭大人哪个不知道中文系沈老头,出了圈儿的元老级教授,横扫彭大文理工商四科。
蒋泊舟侧身与梁月并肩站,手自然而然搂在她腰间,对沈老头颔首,“沈老好。”
老人家眯了眯眼睛,花白的眉毛都皱起来,手指在衣领处的老花镜镜框上动了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老花镜戴上。
“嗬!真是月囡囡回来了,你外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梁月还小的时候,外祖父梁剑津便老带着她到彭大玩,一口一个“囡囡”地叫,沈老头学去了,也一口一个“囡囡”地叫。等她长大了,梁剑津不这么喊她了,却没想到沈老头还记得。
沈老头将手背在身后,短款黑羽绒左右被压住,前后显得更加膨大,叫他看起来更加富态可爱。老人家的眼睛眯着带笑,将梁月上下看了一转,目光又落在蒋泊舟搂在她腰间的手上,笑得更欢。
“月囡囡长大了!好看!眼光也好靓的!”
北方口音说着南方方言,偏得是沈老头这样风趣幽默的老人家,才将话说得这么可爱。
梁月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庆典会场内,却来问沈老头,“怎么今年不是您去致贺词了?只怕是今年彭大人没听着您的贺词,得失望好久。”
蒋泊舟也是笑着附和,“是啊,都说沈老您祖籍津口,惯会说学逗唱捧哏丢包袱,彭大谁没抢过您讲座的票?阿月以前都还偷偷来彭大蹭过您的讲座,被您抓住,您不是还叫人送了套五三来会场让她边听边刷?”
沈老头笑着哼哼两声,把手背在身后,“哼,你们别在这里给我戴高帽。我才不去,我反正是老啦,他们八抬大轿来抬我,我都不去。我们中文系又捞不着好,每次要讲话写稿子都找我,分钱捐楼就不带我玩了!”
梁月听出他意之所指,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哄沈老头说:“哪里会?彭城作协也在彭大中文系,这么大的排场,研究室分的估计也少不了吧,毕竟是百年招牌,哪里会亏待中文系了?我外公也在中文系不是,他可还没说什么吧?”
“说起你外公,我说出来转一圈看看,他还跟我说,如果在会场看见你,就叫你这边结束之后去他办公室喝茶。你等会儿记得过去,我先回了。”
沈老头说着要走,还没转身,刚扭头就又转回来,一手拉开羽绒服的口袋,将手机摸出来,一手将老花镜抖了抖戴上,“来,咱先加个微信!”
梁月笑着耸肩,将手机拿出来,扫了沈老头的二维码。
沈老头美滋滋,等加上了好友,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起来,“那我走啦。”
“沈爷爷,我跟您一起过去。”
蒋泊舟搭在梁月腰间的手却收紧,将她的话重说:“我们跟您一起过去。”
沈老头挑眉眯眼打量蒋泊舟,笑问他:“你不是给彭大计算机系捐了栋楼吗?不得致辞?不得受个感谢什么的?走得开?”
蒋泊舟微笑回答:“捐楼不是以蒋家的名义捐的,现在不归我管。”
沈老头笑着将花白脑袋点了点,双手又背在身后,“行了,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
梁剑津的办公室在彭大人文学院里头,一层的角落处,人文学院后头的小花园有个落地玻璃门,直通梁剑津的办公室。如此说,倒不如说那个小花园就是附属于梁剑津的办公室。
沈老头带着蒋泊舟和梁月走到玻璃门前,透过玻璃窗,正好看见梁剑津拿着个木茶盒,走到一边的柜边上,伸手要将木茶盒归置好。
办公室内里挂满了字画,红木桌案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线装籍,看了三分之一,用镇纸随意压着,茶杯中隐隐还有剩下两口茶汤冒着袅袅雾气。
沈老头连门都不敲,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一面走一面还说,“你瞧瞧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外公正准备换茶呢!我来了也就有一趟三泡茶四泡茶喝,运气还比不上你们。”
梁剑津闻声,也没有先转身过来,只将手里的茶盒放进柜子里,将柜门关好,这才直起身来看身后。
“我什么时候要你喝旧茶了?不是你每回来都独独给你泡一壶?”
“外公。”梁月温顺喊人。蒋泊舟也跟着,喊了一句“梁老。”
“都来了。”梁剑津指了指床边的雕花木桌椅,“坐吧。”
木桌上空无一物,梁剑津走到旁边,要将那套白瓷茶盘从书桌上搬过来。蒋泊舟走上去要接过去,却被他轻轻挡开。
“你是客人,陪着阿月去坐下吧。”
要是蒋泊舟没有记错,梁剑津前两年刚刚办了八十寿宴,本来并不算大,只请了亲近的亲友和几个爱徒,只是梁剑津影响毕竟大,他的门生们借着这个由头聚会,不盛大也得弄得盛大。
后来蒋老先生跟蒋泊舟说,梁剑津那年寿宴过得并不开心,私下里直说着经此一事,只怕是要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