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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阿娘手中捧着几块碎银正从外面回来,面上的羞涩窘迫还未消散,对着李婆婆道:“那刘铁匠不愿收下银子,这可怎生是好?”
昨日里,为芸娘请大夫的费用,可就是那热心的铁匠预先支付。
毕竟李婆婆吃过的盐要多上一些:“他今日不收,你明日再送……他若执意不收,你便常常做上些点心酒菜,给他送过去。左右天长日久,这人情便有还清楚的一天。”
她阿娘未听出阿婆言中的撮合之意,只点头道:“如若他执意不收,便只能如此了。哎,欠钱好还,人情难还啊……”将碎银放进了房中,着手去收拾碗筷。
芸娘在家中躺了两日,待大夫上门换药,说淤青已消了大半,无需再缠绷带时,她才得以在她阿娘手掌大的铜镜里瞧见她的样貌。
不过是一条紫痕斜斜的从额头到脸颊划下,终于让她的小脸在黝黑之外出现了其他的色彩。
但总归已经消肿,遮遮掩掩也能外出见人了。
如此她便开始考虑,明日晚上到底要不要如那妓子之言,去一趟班香楼。
过去的两年来,她的胸衣生意虽则靠着青楼生存了下来,可她多数都是白日里去青楼,夜晚则在秦淮河上守着花舫。
毕竟,妓子与恩客在花舫上大多是欣赏夜色、相谈生意,那出格的行为便少了许多,而她也更安一些。
两世为人,她实则还是个极为保守之人。
这纠结在她第二日又照了一遍铜镜之时做出了决定:
就镜中这张黑中带紫的小脸,若想在美人如玉的青楼受些调戏,只怕是比让刘铁匠收下银子都难。
是以,到了傍晚,她便挎着小竹篮,打着要去卖绢花的借口外出,不多时,便站在了班香楼的楼下。
此时班香楼灯烛晃眼、大门洞开,低级的妓子在门外热情揽客,龟公与老鸨在楼内招待贵宾,一时间欣欣向荣、客似云来,丝毫不坠头等青楼之名。
芸娘依然散出了几钱银子,从角门进去,顺着楼梯蜿蜒而上。
当初邀约她的媚眼妓子此时恰好还在房中描眉画目、挑选裙装。
芸娘指着自己的脸道:“瞧见没?今晚你若不买上两件胸衣,你良心上能过的去?”
媚眼妓子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你这丫头就瞧好罢,我不力施展我的浑身解数,我就从这一行消失!”
芸娘虽不怎么相信她,却也将她竹篮里的几件胸衣在妓子眼前摇上一摇,道:“一件五十两,两件一百两,一文不能少。”
那妓子听闻她的报价竟比上回在花舫上少了五成,吃惊之下立刻便同她打商量:“不若一件卖上一百两。多出的那五十两,你我二一添作五,每人分别拿二十五两,可行?”
呀,又是一个天生当托的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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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大头即将出场~大伙们千万别错过哦~
第30章 酒楼重遇冤大头
青楼对面有一座酒楼,也是这班香楼的产业,是给正经客人吃酒品茶之用。
白日里,酒楼的生意要好些。
到了夜晚,虽则青楼花团锦簇一片繁华,也依然有些许客官上了酒楼,只隔岸观花,却不沾染一片花瓣。
今夜里据闻青楼那边有什么盛会。
非但青楼里人声鼎沸,便连酒楼也坐满了客人。
芸娘按照与那妓子的商议,先在酒楼里混时间。
待舞姬跳完开场舞,妓子发出暗号时,芸娘便从酒楼过去她房中,与妓子里应外合,组团将那新晋冤大头的钱袋子敲的一穷二白。
酒楼的一层大厅里已坐满了客人,那些卖瓜子、花生、香豆的小贩穿梭其中,小嘴清甜的问道:
“客官,来盘花生咧,吃了好生贵子咧――”
“客官,来碗香豆咧,吃了嘴甜婆姨笑咧――”
芸娘瞧着她的竹篮叹口气。
她总不能挤进去道:“客官,来件胸衣咧――,男人的乳腺也需要保养咧――”
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找不到可落脚之处,又上了三楼。
三楼长长的走廊两旁俱是雅间,客人们在雅间里饮酒谈心,走廊上便空了下来。
而顺着走廊尽头镂空的栏杆往下瞧,班香楼与酒楼之间有个偌大的台子,布置的清新雅致如在云端,只怕那开场舞便要在这台子上开跳。
她背靠雅间外墙而坐,只等着看完开场舞,再仔细聆听媚眼妓子的暗号。
这间雅间正好在端头,因为两边的走廊要在此处垂直相交,四面墙上连接着两处便开了窗户。
雅间内客人的谈话声便清晰传了出来。
一个粗重的男声道:“……未曾料到小公子竟来了江宁这许多时日,早知道我便早早上门接你去我府上……”
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回道:“本公子不是替家父来谈生意,不过是游山玩水,作何要通知你……”
那粗重之声便十分恭敬道:“是是是……”
芸娘心中一疑。
这清朗却情态疲懒的声音……她脑海中几乎立刻出现一张星眉剑目却做作的喜欢歪嘴笑的脸。
她立刻跪坐在地,偷偷扬起脑袋扒在窗台上往雅间里面瞧去。
果不其然,那位凭窗而坐、高大的身子长长摊倒在狭小的椅上、整个人几乎快从椅上出溜下去的少年,除了那位冤大头,世间怕是没有比他戏更多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