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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龟公多少会卖给头牌些面子,有前来寻赵蕊儿的,少收些赏钱。如此哄得她开心,在恩客面前夸赞龟公几句,那恩客一昏头,白花花的赏钱自然就来了。
龟公每月的进项大多是来自前来寻乐子的恩客打赏,靠收进门费才能有几多钱。
怎知今日这龟公却似与头牌有仇一般。
芸娘不提赵蕊儿的大名还好,一提之下,那龟公立时便梗着脖子将进门费涨到了五十两,还言之凿凿:“一个大子儿不许少!”
说罢,将手边椅子啪的摆在了角门里,大喇喇往上一坐,不宽的通道立时被挡的严严实实,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芸娘在青楼进出可从没受过这脸色。
此前在翠香楼,龟公们哪个不拿她当财神爷?虽则她每次出手不够大方,可去翠香楼的频率高啊,次数多了,龟公们拿到手的银子就多了啊!
真是换个庙就不好念经,连龟公这一关都难过啊!
芸娘一时气的面红耳赤,正要同龟公理论,青竹先她一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冲着那龟公叱道:“好你个下贱奴才,平日吃多了赵蕊儿姑娘的赏钱,现下是噎着了想吐出来?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就你这模样的龟公哪里找不着?赵姑娘将你撵就撵了,你还能说个不字?”
青竹在翠香楼跟着花魁董盼儿三年,对小小龟公的来财之路岂会不知,几句话便将龟公骂的低了头,只怕真的断了财路。
青竹的声音又尖又脆,引得楼上众妓子纷纷推窗探头瞧热闹。
青竹立刻抓住机会续道:“你瞧不起赵蕊儿,你自己倒是个什么玩意?你便将攀着赵姑娘得了的银子吐出来,免得人说你墙头草,没脊梁骨!”
芸娘心中又讶然又好笑,立刻竖给了青竹一个大拇指。
青竹得意一笑,转首横眉冷对那龟公。
龟公果然一抹冷汗,急着辩解:“我何时……何时瞧不起赵姑娘了?你别血口喷人!”
他心虚的抬头朝楼上瞧去,最上头一层赵蕊儿房里的后窗上向外推开,赵姑娘的丫头果然从窗里探出脑袋来瞧热闹,见他抬头瞧她,丫头朝他冷冷一笑,立刻缩进了脑袋,楼上便传来了极快的脚步声。
他头上冷汗如雨下,内心一时后悔的骂娘。
未几,赵蕊儿的丫头从楼里出来,将那龟公呵斥的头都抬不起来,方带着芸娘与青竹往楼上去了。
丫头解释道:“却是昨日妈妈要教训另一个姐儿,我们姑娘心善,为那姐儿说了几句话,又使了银子求那龟公善待姐儿。龟公拿了银子,便按照姑娘的嘱咐偷着去为姐儿送饭,却被妈妈抓了个正着,一气之下扣了他半年的月钱……”
丫头伸手为芸娘挡着走廊拐弯处凸出的窗棱,向窗里努了努下巴:“原先便是这屋里的姐儿……”
芸娘吃了一惊,这……不就是那媚眼妓子的房吗?
丫头还在说那龟公之事:“他白白丢了半年月银,早上吵着想着让我们姑娘补贴他。姑娘今日来了葵水正难受着,哪里有精力应付他。原本说过几日再同他说道,未曾想他心中憋屈,出了这幺蛾子……平日倒也不是那看不懂眼色之人。”
一行人转过拐角,芸娘想再问问媚眼妓子之事,没两步已经到了赵蕊儿的房门前,她只得暂且收了心思,将注意力放在了代言人赵蕊儿的身上。
房里光线阴暗。
时节虽是秋初,在外间还觉着温热,进了房里,却自然有了一股阴凉。
赵蕊儿正躺在榻上,手上抱个汤婆子放在小腹上。听闻丫头带了芸娘几人进了房,便向丫头问道:“怎的没听见你搧那奴才的嘴巴子?”
她话音虽有些生气,语气却显得虚弱,几人听在耳中,非但不觉着她凶狠,反而似在撒娇一般。配上她蹙眉苍白的脸庞,即便是芸娘这种自诩为粗俗之人,也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芸娘不忍她腹痛起身,便令青竹将包袱皮放置在塌边,将胸衣一件一件在赵蕊儿面前摆成一排。
八件胸衣,四厚四薄按季节排列。
初春、冬季与秋末是厚款,暮春、夏季与初秋是薄款。
各季节直接除了用薄厚来区分,最外层的刺绣也各不相同。
春季桃之夭夭,莺飞草长;
夏日莲开蝉鸣,烁玉流金;
秋季万物萧瑟,对山品茗;
寒冬大雪皑皑,梅散暗香。
每件胸衣上的刺绣都是芸娘阿娘李氏根据芸娘的要求、再加上自己的理解所刺就。其情清雅,缝制在胸衣上,也衬的这诱人之物少了几分艳情,多了几分庄重。
芸娘瞧见赵蕊儿的神色,十分得意道:“怎样,配的上你这花魁的名头吧?!”
女人对衣裳胭脂等物具有天然的好感。赵蕊儿见了这许多精致胸衣,立时便忘记了葵水之痛,面上浮现雀跃之色:“那就试试?”
正中芸娘下怀。
赵蕊儿当上花魁并不只靠她的脸蛋和品性。
她常年练习舞蹈,身材匀称健美且绰约多姿。
她爹娘又给了她一副曲线玲珑的天然优势。
一件件胸衣穿在她身上,所体现的不仅是女人的柔美,还有令人生机勃勃的青春。
芸娘几人不停歇的赞叹将其他房中的妓子都引了过来,那赞叹的队伍里便又增加了羡慕、嫉妒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