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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院中出去,穿过游廊,穿过小花园,再绕着小径到了一处院子,大丫头努努下巴:“到了。”
芸娘抬头去瞧,天色还未大亮,昏暗中,但见院子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其上写着“正阳院”三字。
芸娘心中嗤笑,这位左夫人倒是生怕旁人不知自己是正室。
李氏牵了她手,低声吩咐道:“等会压着性子,莫挑事。”
芸娘当然明白。此处不是柏松院,没有她那位便宜阿婆为她说话,她自然不想主动激怒这位正室。
冬日天亮的晚,天边还留着几颗星子。
守在左夫人厢房门口的小丫头正打着哈欠,听闻脚步声,捂着嘴将口中余下的哈欠打完,这才压着声道:“夫人还未起身,劳烦姨娘同二小姐在外等上片刻。”
李氏点点头,站在了丫头身侧,也拉着芸娘站在她身旁。
清晨静谧无风,只空气凌冽,晨雾薄薄,飘在空中,渐渐将人的毛发打湿。
这样的天气有些像江宁。
芸娘站在李氏身旁,就着这天气略略回忆了一番过往,腿便有些站不住。
房里依然漆黑一片,可见这位正室睡的十分香甜。
芸娘换了个姿势,打了一回盹,再睁开眼时,眼前房里依然没有动静。
她虽无大户人家的生活经验,然而没有吃过猪肉,多少也见过或听见猪跑,知道虽然妾室每日要早早服侍正室起身用早饭,正室却也要早早去侍候婆母。
此时天色已亮,看的清花草枯枝上的露水和檐上青霜。
芸娘站的腿疼,悄悄对李氏道:“阿娘,我们走罢。横竖我们已来过,她装着躺尸,我们也没法子。老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李氏蹙眉,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叱道:“该低的头此时不低,日后日子更难过。左右是先苦后甜的路,你不忍着些,只怕连冰炕都没得睡!”
谁稀罕睡那冰炕!芸娘心中腹诽。她袖袋里有两千两的银子,哪里睡不得!
她忍气通声的在心里数着数,待数到三百多时,房门终于打开,从里间出来一个丫头,瞧见李氏和芸娘漆黑湿亮的顶发,立刻向那守门的丫头呵斥道:“怎地姨娘来了也不知道通传一声?”
连忙做出热情模样,道:“姨娘请进,老爷未归,夫人心中牵挂,夜里跑了觉,早上起的晚了些……”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高明,既向李氏暗示左屹夫妇伉俪情深,又向李氏说明左夫人不是有意让人等她起身的。
芸娘立刻接话道:“既然夫人夜里睡的晚,我们便不打扰,让夫人再补补眠方好。”
那丫头一愣神,芸娘已拉着李氏要退出门槛时,却见帘子一掀,从内室中走出来衣着整齐的左夫人。
她缓缓一抬眼睛,瞪了芸娘一眼,这才对着丫头道:“传饭罢。用过饭,还要去老夫人处请安。”
一时上了早饭,李氏依然不能坐,只能在边上侍候着左夫人。
李氏站着,芸娘不愿坐着。
她呆立一旁,自然没人招呼她。
李氏转头瞪着她,给她一个眼色,她嘟着嘴,转头不去看李氏,只低头玩着自家衣袖。
未几,进来一位小丫头,向左夫人做着日常报告:“小姐用过药,吃了梗米粥,现下睡下了。”
芸娘竖起耳朵听着,自知丫头口中的“小姐”不是指她,八成是那位还未露过面的大小姐,左家嫡女。
左夫人听罢,问道:“用了多少粥?”
小丫头道:“五勺,比昨日多了一勺。”
左夫人面上流露出欣喜的模样,点点头,嘱咐道:“回去给莹儿说,等我去问候过老夫人,便去瞧瞧她。”
小丫头点头应了,退了下去。
待左夫人这边用过早饭,李氏便又跟着去服侍老夫人。
芸娘昨日嘴甜,哄的老夫人眉开眼笑。
今日见了芸娘,当先便向她道:“芸丫头可用过早饭了?”
她将将要说没有,却听左夫人温和道:“她先去我那处请安,便陪我一起用了。”
哼!蛇蝎妇人!芸娘忍着肚饿,再不说话。
老太太点点头,赞道:“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像昨日在宴上那般,传出去可不好。原本我们家人丁少,芸娘娘俩来了,家中也热闹些。”
左夫人温和着应道:“母亲说的对。今儿芸娘去我那处,小嘴老甜,倒是哄的我多用了半碗粥。”她转首对芸娘道:“是不是啊,芸丫头?”
芸娘微微一笑,懒懒道:“或许吧。我说过的话里,哪句甜哪句不甜,我自己倒是不知道。”
左夫人瞟她一眼,再未说话。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芸娘同李氏回了屋里,见李阿婆正等在房中。
房中空气清冽,没有一丝饭味。
芸娘蹙眉问道:“阿婆,她们没人来送饭?”
阿婆知道芸娘是个护食的,分文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她不欲滋生事端,便笑道:“用过了,用过了。”
芸娘疑道:“那阿婆说说,今早用过什么?”
李阿婆哈哈一笑,道:“还能是什么,馒头稀饭咸鸭蛋,京城人同我们江宁人,早饭也差不多些!”
芸娘咬着牙道:“哪里有什么咸鸭蛋!”她的眼泪不要钱的滚了下来,哽咽道:“哪里有咸鸭蛋!”她转头看着李氏,哭道:“阿娘,我们为何要来这里?来这连饭都不给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