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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学武之人,准头不在话下,一滴馊水都未浪费,然淋在了那一堆出言不逊的书生头上。
酸臭味轰然而起,几息间便充斥了整个大堂,大堂另一头的零散客人立时捂着鼻子窜出了酒楼,连茶饭钱都未结。
与酸臭味同时而起的,是书生们沸反盈天的痛斥声:“谁?哪位无耻小人躲在暗处偷袭,真真无耻败类!”
此时芸娘抬脚下阶,终于吸引了书生们的目光。
她到了近前,往前倾了身子,鼻翼翕动,长久的嗅了一嗅,做出满足的模样,道:“怪说不得,方才进酒楼时,我瞧着各位书生,哪里都觉着不对劲。如今配上这个酸臭气,才觉着精神一振。”
她扭头同彩霞道:“你觉着呢?”
彩霞立时配合道:“书生们捻酸喝醋,与此味道真乃天作之合。”
芸娘探手,将混在人堆里的苏陌白拽到身边来,佯怒道:“书生起事,直接报了刑部,拉起来关了便好。何必同他们费口舌?”
一桶馊水泼下来,书生们只觉着有损斯文,没了脸面。
然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可不是“脸面”二字所能承的下的。
立时有位三旬书生上前,怒喝道:“这位姑娘竟敢诬陷国之栋梁,我等与你势不两立!”
芸娘将此人上下打量几眼,微微一笑:“公子……不,阿叔,今年贵庚?可考上了举人?”
那书生立时涨红了脸,被哽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反驳道:“闻道有先后,与年龄何干?”
第366章 旧人
芸娘了然的点点头,道:“确然,像苏陌白,可是在娘胎里就闻了道的。如若这般算起来,只怕这位阿叔得唤他一声‘师公’才对。”
她转头再看向一位贫寒书生,冷冷一笑,道:“方才是你说苏陌白是靠的岳家之力?”
她好整以暇往边上椅子一坐,道:“公子面上胎记占了半脸,不知如此长相,可也能引得一二品官眷芳心暗许?”
她再点着另一位衣袍空空荡荡的书生道:“你,身无二两肉。不知可懂骑射?”
她一时说了好些话,有些气虚,只停下来喘了半晌,方同苏陌白道:“苏大人如今既已入仕,又何必想着提携旁人?大人觉着,这些人对朝廷可有大用?最怕小人得志,大人莫做那助纣为虐之事。”
苏陌白原本冷肃的面色略略和缓,只低声道:“芸妹妹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芸娘从椅上起身,同彩霞道:“你过目不忘,便将这些书生的模样记下,回头请了画师,一丝不能走样的将其肖像画下来,传到官眷内宅去,让他们日后选婿,千万要避开这些清高、面丑、高龄的酸臭书生。”
彩霞得令,果然瞪大了双眼盯在各书生的面上。
书生们再来不及同芸娘辩驳,只忙忙抬袖遮脸,唯恐真的因此事而断了日后的好姻缘。
芸娘此时方转头,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同一直候在一旁的小二道:“方才搅了生意,十分抱歉。”
拽着苏陌白衣袖,先行出了酒楼。
外间冷风越加肆虐,顺着窗帘吹进马车里,原本还算温暖的车厢骤然冷了几分。
苏陌白将芸娘冰冷的手握在掌心,半晌方道:“我……并不是真的被他们激怒。”
芸娘便提了提嘴角,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然而,她到底还是因苏陌白这一声“此处无银三百两”的声明有些惴惴,也有些失落。
作为习惯于拼家世的官场,苏陌白没有家世可拼,原本他是不在意的。
然而岳家赫赫有名,高官厚禄,他同左家的亲事上又担了些“入赘”的含义……苏陌白被舆论裹挟,遇到有人出言讽刺便据理力争……
芸娘理智上是能理解的。
她忖了忖,同他道:“我回去同阿爹再商议商议,日后我们的娃儿用不着姓左,依然姓苏。可好?”
在她眼里,其实承嗣不承嗣的,并不是什么必要之事。
苏陌白摇一摇头,笑道:“如若不承嗣,左家万千人可选,又何必选我为婿?我又怎能同你成亲?如此这般甚好。”
芸娘听闻,眼中浮上欢喜的神色,点点头,靠在了厢壁上,喃喃道:“我也是。”
苏陌白牵着她手的手便紧了紧。
筹备亲事的人家,诸事都是繁忙。
因着左家亲事当日,芸娘同左老太太合住的柏松院要用来待客,左家便将芸娘早先住着的闲置院子修葺一番,届时芸娘直接从那处院子出嫁,也显的宽敞。
而左夫人要“一碗水端平”,给芸娘修葺院子,便不能冷落左莹,故而也要将左莹的院子修葺一新。
各匠人进进出出扰乱后宅,左老太太干脆将左莹也搬到了上房,同芸娘住在一间房里,姐妹两处处都在一起,反而显得亲近。
左夫人对自家嫡女同芸娘日日粘在一处并不反对,相反,态度还有了十分明显的改善。
譬如,她来上房向左老太太请过安,顺便看一眼左莹时,带来的燕窝粥里,也会有芸娘的一碗。
而左夫人房里的下人,对芸娘和李氏的下人,也再未表现出排斥。
左夫人的表现令阖府上下极度满意,便连李氏私下里同李阿婆说起芸娘的婚事时,都在悔过道:“说起夫人的性情,我倒要占大半的不是。如若不是我的出现,也不会惹来那许多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