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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反被聪明误。
她将脊背挺直了些,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也忘了原先来风露楼的目的是请司镜吃饭,支着头问:“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敢问司公子可是有事相求?”
司镜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真是个无欲无求的闲散之人。
他弯了弯唇角,缓声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过是商姑娘合了在下的眼缘。”
举手之劳?
合了眼缘?
若不是司镜真帮了她一个大忙,商折霜险些就当着司镜的面,将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经商之人果然与常人不大一样,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真真是练得炉火纯青。
若是别人的便宜,商折霜或许还不愿贪,怕日后惹上麻烦。但司镜这个人,若能结交,于她日后在空域活动大有帮助。
于是商折霜顺着司镜的话,便接了下去。
“既然司公子帮了折霜一个大忙,日后若有所需,折霜必定万死不辞。”
不过这“万死不辞”,自然也只是说说而已。
而司镜也显然没将商折霜这番客套话当回事,兀自直起了身来,缓声道;“在下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此番就不劳姑娘请客了,姑娘若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记在在下的账上便好。”
商折霜有些愣怔的看着他,仿佛他的脑门上写了大大的“人傻钱多”四字,继而才垂下了眼眸,就这样受下了。
而也就因着她垂下的眼眸,她自然而然错过了司镜起身后,那有些踉跄的步伐,与不太稳的身形。
司镜强撑着身子走到了雅间之外,在关上门的一刹,身躯一歪,而后以手紧紧地抠住了另一扇房门的空隙处。他手上的青筋蔓延至了腕间,脉搏起起伏伏,凌乱不堪。
他又走了两步,逼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推开了廊道上的另一扇门,跌跌撞撞地迈了进去。
那间房内坐着一个身着玄衣的男人。
他的长发肆意地落在肩上,不加任何束缚,胸前的衣襟略微敞开,露出小片瓷白的肌肤。男人的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拿着一杆鎏金烟斗。烟雾袅袅,将他的面容晕得有些模糊。但就算是笼着层层朦胧的烟雾,也难以掩下他那副妖孽的皮囊。
如此懒散的姿态,偏生还能透出一股贵气。
见到司镜狼狈的模样,他似是觉得十分有趣,将拿着烟斗的手放下了些许。
“司家主还能有今日,愆辞真是大开眼界。”
司镜的喉间虽是压着一股腥甜,话语却还是沉静、甚至于有些淡漠的。
“顾楼主真有闲情逸致,竟特意等在此处。”
“哎,司家主狼狈的样子千载难逢,谁不想见上一次呢?”
顾愆辞语调散逸,拖得长长的,过不了一会,又转了一个声调道:“不过,你还能活多久?”
司镜将眼睛阖上,胸腔内翻涌着的那股尖锐的疼痛,已然开始缓缓平复。
他将手放在桌上,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容:“能活多久?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顾愆辞将烟斗置于唇边吸了一口,任那些烟雾缭绕在自己脸侧,将他面上的神情氤氲得更为莫测。
“我都快忘了,反正你就算活着,命也不是自己的,着实没有什么意思。”
他用手指摩挲着烟斗雕着云纹的杆,目光一转,便凝在了司镜的掌上。
那如玉的掌上有一道细细的红线,尚且未到掌心,若不细瞧,十分容易被忽视了去。
“不过司家主,好死不如赖活着,凭你的命数估计还能苟活许久,不过是中了毒罢了,何必谈及生死?你今天勾搭上的那姑娘,算是有些本事,什么东西不能帮你偷到?你帮她摆平了萧家的事,又请了她一顿饭,她可不止欠你一个人情。”
“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今日打发了去便好,我不想多生事端。”
“不想多生事端?那你想怎么弄到解药,难道指望那没用的宁小姑娘去给你弄?”顾愆辞嗤笑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又没骨头似的往后瘫了下去,“不过萧家的事,你倒也不多过问几句。”
“事情已经发生了,过问又有什么用?世上安得双全法,一切不过是一场公平的交易罢了。”
“你倒是看得通透,与那商折霜一般没有什么人情味。”
“顾楼主同情萧临春?”
“不同情,不过是想损你两句罢了。”
“……”
酒足饭饱后,商折霜因着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坐在雅间内发起了呆。
她有些发困,于是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了下来,之后直接趴到了桌上,开始打起了盹。
梦中竟是萧临春的残影。
她将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凑近了商折霜,之后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其间已不似人类,细细密密的尖锐牙齿。
“你没有良心吗?不觉得我可怜吗?我这一生已然东躲西藏,死后竟还要被萧家抹除身份!萧家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又凭什么为了那点钱而出卖自己的良心?”
商折霜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散了那团黑压压的残影,之后蹙了蹙眉,拔腿就走,理都不想理她。
那团残影又缠了上来,缭绕在商折霜的身侧,不住地阴恶质问着,见商折霜懒得搭理她,更是开始发出了小声怨毒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