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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后, 王彪之不冷不热的冲王徽之说道:“五郎,你喜欢逍遥,不走正道, 我不拘着你。但是,你若是教唆七郎,引他走向旁道。我必定不饶你!七郎是我看好的晚辈!我不允许你干预他走正道!”
王徽之放下发条木雕,变了脸色,他冷声反驳道:“何为正道?何为旁道?叔父所言的正道,便是出仕为官,在庙堂上与人斗争吗?如此肮脏之道,也配称为正道?”
“你!”王彪之的脸色瞬间被气青了。
王羲之蹙着眉头,语气温和的叫道:“五郎。”
王徽之重重一哼,拿着发条木雕往外走。连木履都没有穿,直接赤着脚离开了屋子。
王彪之指着王徽之离开的背影,恼怒的骂道:“五郎这小子,真是越发放肆了!阿菟,你必须得好好管教他!若是你管教不了,那便交给族人替你管教!”
王羲之面色复杂,他没有回应王彪之。
王彪之摸着心口,喘了喘气,面色渐渐缓和。他对王羲之说道:“阿菟,七郎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把七郎交给我教养。”
藏于袖间的手,微微颤抖。王羲之淡淡一笑,声音温和的回应王彪之:“今夕我会与官奴好好细谈的。”
王彪之点头,临走前,他又说道:“还有五郎那小子,若是你管不了,那便让族规来管他!不好好教训一番,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晓得了。”王羲之垂眸。
王献之迟暮归家,走进王家的时候,被许多王家族人冷眼盯着。他仿若无知,继续走向自家院子。
“阿耶,我归来了!”王献之走进内室,没看到王羲之。
仆人告诉王献之:“七郎归来了!郎主在书房。”
王献之便到书房寻王羲之。
王羲之正在写字,王献之走进去后,并没有出声打扰他。入席坐下,王献之安静的候着。
一刻钟后,王羲之放下了笔。
王献之这才凑过来看王羲之写的内容。
王羲之写了一篇《临护军教》,内容大意是对兵士表示关怀与慰问,鼓励兵士,让兵士知道国家依然重视你们!
王献之好奇的问道:“阿耶,你这不是闲职吗?”
听王徽之说护军将军是个杂号将军,没有兵权,只负责武官选拔。
王羲之转头看向王献之,他淡淡一笑,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看起来越发温柔。
“闲职就不需要做事了吗?”
王羲之的声音很轻,如同温柔的晚风拂过耳畔。
王献之察觉到了什么,他一脸乖巧的望着王羲之,主动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羲之。
王羲之嘴角含笑,安静的听着。
等王献之说完,王羲之才缓缓开口,轻声言道:“官奴,可知道嵇叔夜、阮嗣宗,山巨源三人?”
王献之点头。他当然听说过嵇康、阮籍、山涛这三人的故事。
王羲之伸出手,揽着王献之的小肩头,将他揽入怀里。温柔的言道:“宣帝当权时,大肆招揽有名望的才子。其中就征召过嵇叔夜与阮嗣宗。嵇叔夜为人正直率性,乃高洁之士。面对宣帝的征召,他多番拒绝。随后,轮到武帝掌权。他也拒绝了武帝的征召。在文帝当权时,嵇叔夜受奸人诬陷,惨遭杀害。”
王献之安静的听着,不知道王羲之给他说这些事,目的何在。
王羲之又说道:“相比于嵇叔夜,阮嗣宗就没有那么坚定了。他迫于当权者的威逼,做了宣帝、武帝、文帝父子三人的从事中郎。他内心很痛苦,故而借由违法礼教来表达对当权者的不满。”
王献之点头,阮籍这人挺苦逼的。好好一个人,被司马懿父子三人逼成那样。
王羲之继续说道:“山巨源看时机到了,便主动为官。而后,还劝嵇叔夜为官。嵇叔夜心志坚定,因此与山巨源断交。”
“阿耶想说什么?”王献之仰头看向王羲之。
王羲之伸手摸了摸王献之的小脸蛋,淡笑着说道:“官奴以为,这三人,谁更令你佩服?”
不假思索,王献之直接回答道:“嵇叔夜。”
嵇康一直是名士文人的偶像,一曲广陵散,流芳百世!
王羲之笑容渐深,他轻声问道:“既然官奴敬佩嵇叔夜,为何要效仿阮嗣宗?”
王献之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被王羲之看穿了!
上回明白了谢安的暗示,王献之接到朝廷的征召后,态度顺从。因为他知道,朝廷只招揽贤人!只要不贤,就能被朝廷辞退!从此进入朝廷的黑名单里!所以,王献之才会故意在宫里表现恶劣。没想到,被王羲之一眼看穿了!
“若是官奴真的不愿意为官,阿耶支持你辞官。既然接受了官职,那就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如此,才无愧职位。阿耶给你说说山巨源可好?”王羲之眉眼温和的看着王献之,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王献之点头,小脸认真的看着王羲之。
王羲之徐徐言道:“嵇叔夜拒绝为官,是因为他不愿为司马氏效力。山巨源主动求官,是想借着司马氏的权势,为民效力。嵇叔夜有嵇叔夜的清高,山巨源有山巨源的抱负。他做官,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魏国宗室,也不是为了司马氏。他愿意踏入肮脏的权力沼泽里,为民办事。这样的人,我觉得伟大,值得令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