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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璋儿果真好转了?”侯夫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儿子的情况,见他今早起来面色就好转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念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过去的一个月中,贺文璋没怎么生病,她骗自己说,儿子就要大好了。结果今次生病证实了,他果然是要大好了——不仅不怎么生病,偶尔生场病还很快就好了!
因着这事,侯府上下都很开怀。这也是头一回贺文璋病了,府里上下的气氛却很好。
到处都是其乐融融的气氛,贺文璋不论看向谁,都会迎上一张笑脸。不是从前那种小心翼翼的笑脸,是为他高兴的笑脸。这让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尤其于寒舟也笑着,就让他的心情更好了。
就跟老先生预计的差不多,两日后,他好利索了。
从来没有这么快就摆脱病体,贺文璋颇有些不适应,他不免想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大好了?
“我今日不坐轮椅。”这一日,吃过早饭后,本该被推着往花园去,但贺文璋拒绝了,“我走过去。”
下人顿时为难起来,看向于寒舟。
于寒舟瞧了瞧天色,又感受了下温度和风力,觉得还是很友好的,就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说道:“去先生那里讨句话儿,问问大爷能不能多走几步?”
往常不许贺文璋走动,是怕他吹着风,或者受着惊,尽最大程度保护他不生病。但于寒舟想着,他待在室内,也会走来走去,每天的活动量也还可以。这样缓缓走去花园,未必就不行。
他难得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果不依着他,怕他心里又存了气。上回他病一场,于寒舟心里就猜测,他多半是自己把自己气病的,因此很怕他再生气。
腿快的下人往老先生那里跑了一趟,没多会儿就回来了,说道:“先生说了,走一走也不碍的,但不能累着。”
贺文璋身体底子差,很不吃劳累,老先生让他缓缓地走,累了就停下,不要硬撑。
“我知道了。”贺文璋点点头,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下人仍是很担心,推了轮椅,远远跟在后头。
府里的小道是青砖铺就的,贺文璋很少踩在这上面,脚下传来的坚实触感,让他心下新奇不已。再看道旁的景色,明明以往看惯了的,今日却觉得格外漂亮吸引人。
他不由得垂头看向身侧,他的妻子走在他身边,她生得很美,侧脸更是精致雪白,他心里渐渐软成一滩,再次看向前方,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他走得累了,便歇一歇。等到缓过来,便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任性地硬撑。倘若再病了,又要连累她大晚上的睡不好觉。况且,那样上吐下泻的,十分难堪,他再也不想来一回了。
这样想着,心里微微提起来。他上次那样狼狈,她当真不嫌弃他么?
他想起她往日的为人,又是骄傲,又是黯然。骄傲的是,她从未对他表露出嫌弃来,黯然的是,她不嫌弃他是因为她心肠好,但他这样不堪,她一定不会喜欢他。
她最多不嫌弃他,却不会喜欢他。
换作是他自己,也不会喜欢一个这样无用的男人。他这样想着,心情又低落下来。
“这几日,多谢你照顾我。”他转过头,看着她精致雪白的侧脸,低声说道:“是我拖累你了。”
于寒舟最近不能听到“拖累”两字。
他上回怎么病的?因为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的?她不知道,只知道他说出“拖累”两个字后,心情一下子肉眼可见地跌下去了,当晚就病了。
他一次次说“拖累”,于寒舟不得不重视起来。心念转了几圈,见他情况还好,就半真半假地问:“你很怕拖累我?”
她的反问,让贺文璋一怔。他想要的回应不是这样,意外过后,他点点头:“嗯。”
“你为什么怕拖累我?”因着到了花园里,于寒舟便没有再往前走,她站定脚步,转过身直视着他,问道:“别人不知,你我却是清楚的,我们做过约定,你不揭我的短,容我过安生日子,我便尽力做好贺大奶奶。我现在做的是分内之事,何来拖累一说?”
说白了,她照顾他是应该的,这是贺大奶奶的分内之事。
他为何认为这是拖累?还怕拖累她?他一次又一次提起,让于寒舟不得不多想了。
贺文璋被她问得怔住,与她对视片刻,便把目光移开了去。
面上虽然镇定,心中却茫然了。
不错,他不该怕拖累她,他生病也不是拖累她。他为什么怕拖累她?
他自来是个聪明的人,这个问题在心中自问几遍,渐渐就明白了。明白过后,陡然有些狼狈起来。
他竟然对她生出那种心意!
他凭什么?他配吗?
她与他君子协议,他却对她生出那种心思,简直卑鄙!
纵然她不知他心思,但被她清凌凌的目光注视着,贺文璋却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无地自容。
脸上火辣辣的,良久才平复下来几分,他目光注视向旁边,低哑地吐出一句:“是我想左了。”
于寒舟没有就此丢开话题,她仔细关注着他的表情,从他抿紧的唇角窥出一丝不快。他一旦不快,不得发泄出来,就要闷出病的。除了要替侯夫人照顾他之外,于寒舟也不想再睡着好好的却被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