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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寒假时间短, 没必要带太多东西, 所以她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箱子而已。妈妈要在家伺候瘫痪的外婆, 所以她也没让赵小枝来接她, 下了公交, 自己拖着箱子往家走。
城市里人满为患,但到了郊区还是地广人稀的, 从公交站还得走一大段距离才能进村子里。
她拖着个小箱子走在乡间道路上,没多久进了村。这是个郊区小村,只百来户人家,住户之间不算密集。迟漾读小学就去了A市, 之后几乎没回来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像是没什么变化。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夜幕低垂, 四野寂静。道路两边是千亩良田,到了冬季,枯草横生, 遍布积雪,满目荒芜。远处,山峦笼在夜色中,像是天边的一道墨蓝色缎带。
北方小村,显得比市区更为寒冷凄清。
迟漾加快了步伐向家走去,还没到门口,刚到她家院子所在的横道口,就远远看见了泥路上有一团昏黄而温暖的光斑,正是从她家微敞的院门出漏出来的。
她回想起这半年的种种,感觉虚幻不似生活在人间,但现在看到眼前这团光斑,她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烟火生活,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日子,感受到了真正的温暖。
不管她是人是妖,这世间总是美好而温暖的,也总有人会无条件等她爱她。
赵小枝知道她今天回来,提前准备好了她喜欢的饭菜等在家里,眼见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更是忍不住一个劲往门口处看。
当见到昏黑光线中那道小身影时,她就立刻主动迎了上去,“漾漾,你可算回来了,天都黑了,我可担心死了。”
迟漾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哎呀,我不是一路都在给你发信息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她是不是妖,在赵小枝面前,她依旧只是个孩子,只是她的女儿。
赵小枝嗔怪地看她一眼,自然地接过她的小行李箱,边往院子走,边拽了拽她的衣服,“这穿得太少了。这孩子,多大了还要妈妈操心。这里可不比A市,这种院子四面透风,暖气也不好使,你瞧瞧……”
赵小枝一个劲絮叨,语气带着点责备,似乎她不在身边,迟漾连自理能力都没有了似的。迟漾跟在她身后,听着她唠叨,不仅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心头暖融融的,好像在外面遇到的那些事受到的那些委屈,骤然间找到了出口,可以开闸而出了。
这世间啊,永远有一片安稳的角落等她回来。
她鼻头发酸,一把抱住了赵小枝。
赵小枝被她弄得吓一跳,喊道:“你这死丫头,干什么呢?该摔倒了。”
迟漾不松手,将头埋在她后背,“妈妈,我好想你。”
“你这丫头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抽风了?”赵小枝嘴里骂着,声音却也干涩了起来。
虽然她们条件不好,但这么些年,不过多忙多累,她晚上肯定要按时回去陪着迟漾的。这还是第一次,离开迟漾这么久,不心酸是不可能的。
两人进了院子,赵小枝张罗着把迟漾的小箱子搬回她房间,还得帮她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有得忙活。
她边往迟漾房间走,边说道:“你赶紧去洗手,找件厚袄穿上,去吃饭。”
“我先去看看外婆。”
迟漾去洗了手,就直接拐进了外婆的房间。为了方便照顾,外婆住在了主卧室,大床边还支了个弹簧床,赵小枝晚上也住在这间屋子,方便照顾外婆。
迟漾走了过去,在小床边坐了下来。
外婆七十多了,原本年纪就大了,又大病过一场,此时看起来极其消瘦,脸几乎就像是一块脆薄的肉片附在了骷髅上,干皱黑黄,遍布老人斑。
“外婆,我来看你了。”迟漾考虑到老人听力退化,往前靠了些。
外婆的反应已经很迟钝了,听见了细微的动静,好半天才转过头来,浑浊的一双眼木木地盯着她,过了好久才无意识的“啊”了一声。
在吃避魂丹之前,迟漾一直以人类的模式在生存,她的生活方式,她的情感和思维都偏向人类。她在老家生活时年纪小,幼年相关的记忆都很模糊,对外婆的印象也不算深刻。
隐约还能回忆起一些往事,外婆拿着糖果哄她、外婆背着她做饭、外婆拉着小竹车带着她去赶集……
印象并不深刻,却是真实存在的。此时看着外婆苍老而衰弱的模样,她忍不住心头一阵难过。
外婆已经有些糊涂了,跟她说了几句,要么没听见要么就无意识地应一声。
到了最后,赵小枝进来叫迟漾去吃饭,迟漾站起身跟外婆道别。她刚说完,就听见外婆苍老而干涸的声音微微响了一下。
她说:“是漾漾啊。”
她的身影特别特别小,但迟漾身为妖,却听得清清楚楚,鼻头一酸,一眨眼,掉下一颗泪。
泪水砸在外婆脸上,她动动唇,似乎是笑了。
赵小枝见了这一幕,倒是比较淡然,外婆刚病倒时,她也曾是难过的,但已经半年了,也接受了这种状况,对生死似乎也看淡了不少。年纪大了,该走的留不住,而且常年瘫痪在床,不能动弹,意识混沌,受这些苦,不如痛快地离开。
迟漾跟着赵小枝去了大厅,满桌子都是她喜欢的菜。
“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赵小芝安排迟漾坐下,自己又张罗了起来,“你看看你,叫你加件袄,你听不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