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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之间，千万种声音从沉默的心底涌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胸腔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竭力忽略的回忆如潮水扑打着她的身躯，骨头都要被震碎了。
    她就像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只剩下双腿不知疲倦的往人群里奔去……
    而她的双眼，骤然赤红。
    傅庭凌……
    是他吗？
    可他死了啊，她亲眼看到他被压在横梁之下，亲眼看到那片火海爆炸，最后被夷为平地。
    他是真的死了。
    她知道。
    可她刚才眼前一晃而过的那张脸，真的好像他。
    是不是他？
    江满月不知道，她此时满心里都是那张脸，甚至和给她买糖画的慕岚擦肩而过。
    “满……”慕岚叫住了她。
    她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推开他，就冲入人群里。
    慕岚顿住，长睫垂下。
    他手里的糖画，倏地坠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糖画粉碎成渣。
    好像，是他心从高空跌落的声音。
    他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有成群的人从糖画上踩过去。
    他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糖画，被人踩成了污泥。
    如同，过去那个自己一样。
    他的喉间一涩，黑暗里呼啸的夜风更凉了，在顷刻间卷走了他身上的所有知觉，麻木而僵硬的站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江满月顺着刚才那张脸出现的方向追过去，她跑得那样急切，满眼都是焦灼。
    可是傅庭凌呢？
    她刚才看到了他，为什么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他还活着吗？还是她认错了人？
    她像一个怪物，看到有些像他的人，她就上前去拉住别人。
    可她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不是。’
    通通都不是他。
    从最开始的震撼和激动，到最后的绝望和悲凉，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沉痛的分别，在痛苦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最后，她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她茫然的站在人群里，肩膀被人狠狠的撞击，她整个人就踉跄的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到了冰冷的雪地里，厚重的积雪浸透她的衣衫，她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以及火辣辣的疼痛。
    喉咙间一烫，她已经是红了眼圈。
    傅庭凌呢？
    她找不到他。
    此时，她才终于明白。
    刚才那一眼，或许真的是她的错觉。
    这一次，她无比深刻的认识到一个现实。
    傅庭凌是真的死了，他没有回来，她找遍天下，踏遍岁月，也不会再找到傅庭凌。
    她知道啊。
    他死了。
    她那么恨那么爱的人，都随着这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四散而去，连一丝痕迹都抓不住。
    那一场惊天动地爆炸，让她心如刀绞，也让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分崩离析。
    她明明那么恨他，明明他都死了，可她恍然间看到那张爱了十年的脸，依旧会心神大乱。
    她坐在地上，用力的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整个人都狼狈的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而颤动，有风裹着雪吹入她眼底。
    她仰面而泣，手指尖在雪地里狠狠地抓了一把，指尖是渗血般的疼。
    “傅庭凌……你一定是死了吧？你看我们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啊？你死了都不肯放过我，你就是要我为你的死一辈子愧疚对不对？可明明对不起我的人是你，你凭什么一厢情愿的为我牺牲？你凭什么以为我就要必须接受你的牺牲？”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红着眼，“我们到底谁不放过谁？”
    他是真的死了。
    否则，他为什么不来见她？
    他是那么霸道不服输的人，他若不死，一定会纠缠她的。
    可他没有。
    所以，她刚才那一眼，是幻觉吧？
    她找不到他了，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了。
    “你在地下千万不要得意，我才不会一辈子记着你，我会忘记你，生生世世忘记你。我会幸福的，我真的会幸福的……我不会记得你。”
    说到最后，她又泣不成声，在这喧嚣的除夕夜里，尽情的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悲恨。
    眼泪那么一颗颗的从她干涩发痛的眼睛里涌出，那么无声的滑落。
    冷风如同锋利的薄仞刮过苍白的脸，泪痕风干在脸上，那么疼，那么疼。
    慕岚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流尽了泪，她那么脆弱无助的坐在街道边，一层薄雪落到她的发顶，她好像一朵已经枯萎的杜鹃，周身都没了生机。
    慕岚就立在她面前，看着她痛哭流涕，看着她为一人黯然神伤，看着她痛苦绝望。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一件事情。
    江满月所说的不在乎傅庭凌的死，不过是强撑出来的假象而已。
    她怎么会不在乎傅庭凌？
    那是她爱了十年的人。
    夜已深，街边的人已经散去，只有两三行人擦肩而过。
    天地间弥漫开一阵诡异的死寂，一切有生命的生物都在悄然的枯萎凋谢。
    他静默着，望着她的背影，双脚如同灌铅一样，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然而，原本痴痴跌坐在阴暗里的女人，却忽然站起来，踉跄起身，整个人都扑在他的怀里。
    温热的身躯，扑了满怀。
    他一个趔趄，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托住她，两人一起倒向一边的电线杆。
    “你……”他的语调平静。
    “阿年。”
    她哭诉，脸贴着他的胸膛，湿润炙热的泪水在他的大衣上印出模糊的水迹。
    一声阿年，最为熟悉温暖的呼唤，让他方才心里所有的愠怒和失落都一扫而空。
    他的眼里，是灿烂的光束。
    “我在。”他于暴风雪里搂住了她，沙哑开口：“怎么了？”
    “我看到他了。”她含泪哽咽。
    慕岚低眸，凝视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一定是你太累了，产生的幻觉。”
    “真的是这样吗？可我真的看到他的脸了，我知道或许真的是我的错觉，可是真的好熟悉……总觉得，这一切不是幻觉。总觉得，他好像还活着一样。”她求救般的抓住他的衣袖。
    “这是你的错觉，你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一下。”他口吻小心翼翼，骨节修长的手指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那里等我。对不起……”
    “阿年……”她红着眼眶，不甘心的叫他。
    真的是错觉吗？
    可那感觉太真实了。
    “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会来见你的。”慕岚道。
    江满月低眸，黯然落泪。
    不是他，早就知道不会是他。
    可她心底还是有希望的，如果真的有奇迹呢？
    而她不知道，她看到的人的确是傅庭凌，他不是想见她，而是不能见，不配见。
    昏暗的路灯下，一辆华贵的轿车里，车窗被人缓缓地摇下，那人的眼，宛如定格在慕岚和江满月的身上。
    “她在找你。”他身边，响起男人轻佻玩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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