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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青凝坐在屋里,也不知鲜钰出去做什么,她站起身想跟上去,可方跨出门槛,便看见鲜钰抱着只兔子就回来了。
那兔子自然是白涂,白涂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着蔫得很。
鲜钰红衣胜火,那兔子又白得一尘不染,那红袂被风掀起的时候,宛如月仙踏来。
厉青凝怔了一瞬,却见鲜钰擦着她的肩进了屋,在屋里道:“便让白涂同你细细讲一讲这丹阴残卷。”
她回头往屋里走,看着鲜钰将那兔子放在了桌上,拉出雕花鼓凳便坐了下去。
白涂腹内传出哈欠声,他闷着声道:“找我作甚。”
鲜钰怒目横张道:“古籍里说丹阴卷乃是邪术,会令人性情大变,嗜血失志,六亲不认。”
白涂刚刚还困倦得很,一时之间便不困了,瞪着一双通红的兔眼道:“胡说八道!”
厉青凝至今听见这兔子说话仍是有些接受不来,市上卖的那些灵宠,虽说开了神智,但却仅仅是比之寻常牲口更通人性一些,绝非能开口说话的。
可这兔子,却似是比鲜钰还要生气一般,一双通红的眼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那四个字声如洪钟,低沉又十分有力,分明是从腹腔发出来的。
白涂冷哼了一声,一对耳直竖着,未开口却已传出声来:“老朽我自创的丹阴之法怎会是什么阴邪之术,真是欺人太甚。”
鲜钰无动于衷地坐着,可厉青凝却哽住了一般。
虽然知晓这兔子教过鲜钰许多功法,可厉青凝怎么也料不到这丹阴卷竟还是出自这兔子之手。
她蹙起眉,仔细回想起那论丹阴卷为邪的古籍,忽然便愣住了。
那古籍可是百余年前所书的,而残卷现世时应当更早一些。
思及此处,厉青凝气息一滞,许久才道:“丹阴之法是你所创?”
“自然。”白涂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谁垂涎老朽我的神功妙法而不得,竟想抹黑老朽所创的功法,竖子真是阴险至极。”
厉青凝一时无言,又觉得古怪,不由得问道:“若真是你所创,为何你不直接将后卷教予钰儿。”
白涂一听见“钰儿”这俩字便打了个寒颤,心道他昨夜跑出去果真是明智之举,否则定已晚节不保。
他又用那甚是苍老的声音哼了一声,“若我记得,那定然会尽数教她,又怎需去找那劳什子残卷。”
“功法练成便会记在心中,又怎会忘。”厉青凝淡淡道。
白涂哼了一声,气愤道:“可我心都没了,又如何铭记于心。”
确实没了,原先的躯壳早被雷劈焦了,如今胸腔里跳动的心,是一只兔子的。
厉青凝沉默了半晌,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鲜钰倒了一盏茶,驱使灵气令杯盏上冒起了热气才道:“殿下你看白涂六亲不认了么,嗜血成性了么。”
“那是他记不得功法了。”厉青凝道。
“可他练成过。”鲜钰又说。
厉青凝垂下眼,眸光微微晃动,“可我又怎知,他练的就是丹阴卷。”
话音方落,屋里的器皿倏然腾空而起,就连鲜钰手里的茶盏也并未幸免,盏里的茶水泼了出来,却并未洒到桌上,而那茶水似是凝固在了半空一般,动也不动了。
周遭灵气狂妄肆意,却又被把控得似是收敛了锋芒一般,强劲却又不伤一人一物。
厉青凝瞳仁微缩,竟看不出这兔子竟还剩几层修为。
骤然间,器皿又落回了远处,而泼出的茶水又归入盏内,连半滴也没有遗漏。
“如何。”白涂悠悠问道。
半晌,厉青凝才道出了一个“好”字。
她微微抿唇,朝桌上伏着的兔子看了过去,蹙眉道:“若前世你也是这般,为何最后会走到那田地。”
话未说尽,她只是不解,若有这本事,白涂为何救不了鲜钰,为何会任她在塔中被困十年。
白涂许久才道:“我附身在这兔子的躯壳中已久,若是被驱出这壳,三魂七魄皆会被撕扯碎裂,殿下,老头我自身难保啊。”
鲜钰抬起了手中茶盏,抿了一口茶润了喉,她暗暗朝厉青凝看了一眼,只见厉青凝面上神色复杂。
也不知厉青凝在想什么,她低声道:“如此,能同我说残卷在哪了么。”
厉青凝犹豫了一瞬,侧头朝那小口喝着茶的红衣人看去时,只见那一双桃花般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抬着,似是在打量她的神情。
她总不如鲜钰记得的多,也许丹阴残卷真的不是邪物,兴许她真的错了。
“殿下,我前世就找了残卷许久,你却不曾透露过半个字,此世还是不想与我说么。”鲜钰薄唇在茶盏上轻触着,那伤痕累累的唇一张一合地道。
“我不想重蹈前世种种。”鲜钰说得极慢,像是累极了一样,连说话都无力了。
厉青凝闭起了眼,再睁开时眸光又静如水般。
她也不想重蹈前世种种,可她终是怕这残卷会害了鲜钰。
又不想,又极怕,只因她也无甚把握。
如此一来,透露半个字都像是在赌命一般。
或许真是古籍记载有误,或许她前世真是错得不能再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改。
过了许久,厉青凝才抬起了眼,丹唇翕动着道:“残卷并非在我手中,还在慰风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