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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钰蹙眉道:“我只想得,不能失, 一点也不行。”
厉青凝淡淡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鲜钰又扬声道。
周围一双双眼皆望了过去, 虽那两人说话声压得极低, 可在场的全是修士, 全都耳力过人,又怎么会听不清。
这一听,还不如不听,生怕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这两人的关系果真不一般, 不是旁人能随意揣测的。
厉青凝又道:“我只是不想你犯险。”
“难不成我就想看见殿下犯险么。”鲜钰红着眼道。
她又将下唇咬得血迹斑斑, 似是不会疼一般。
可厉青凝知道,这人是会疼的,前世刮着碰着都会在她面前哼唧半天,今生兴许是多了份心眼, 不会总在她面前喊疼了,可她就是明白,虽是不喊,却还是会难受的。
鲜钰那唇色本是极淡的,一张脸苍白得很,幸而穿了一袭红衣,才不像是抱病一般。
如今那唇上染了星点血迹,她又抿了唇,登时像是唇上沾了胭脂。
她眉眼张扬,唇色一艳,更明媚了几分,可惜眸光却不甚柔和。
“可总得有一人去犯险。”厉青凝道。
“那为何不能两人?”鲜钰细眉一扬,明明一副愤恨的模样,却是笑了。
心里头苦得不得了,还是噙起了笑来,像是被气得昏了头,一时不知该怒还是该喜了。
鲜钰这一回不想等她回答,嗤笑了一声道:“我同白涂在龙脉上布了阵,一会天地灵气大减,便是取国师性命的时机,若我与白涂未布这阵,殿下是想直截进去送死么。”
厉青凝未答,在做出此等决定之时,她心里尚没有底。
但国师仅是一人,而大小宗门数百人,无论如何,他定不能做到毫发无伤。
她向来只做有万分把握之事,可这回已等不到她做全把握了,只能赌上一赌。
赌她与鲜钰这一世能不能如愿以偿,赌这一世,她能不能留。
厉青凝还未赌过什么,这一回却将自己的性命也赌上了。
故而她未告诉鲜钰,她从未做过这等没有把握之事,想来,鲜钰也不会觉得这像是她做得出来的。
鲜钰又扯起唇角笑了一下,“可惜了,殿下即便是想拦也拦不住我。”
厉青凝眸光一凛,心道这人分明是在折磨她。
鲜钰缓缓倾身向前,似要说什么甜言蜜语一般,软着声道:“殿下。”
厉青凝愣了一瞬,一时猜不到鲜钰要说什么。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在众人面前交头接耳究竟合不合规矩了,只觉得那落在她耳畔的气息饶是再温热,她浑身也冷得热乎不起来。
她确实不想让鲜钰见到国师,她心里有愧。
若不是她前世同鲜钰万般纠缠,至死也未将话说清,鲜钰也不会冒死闯进水牢,在弑君后又被国师……
鲜钰那沾了血色的唇张张合合着,轻着声道:“殿下定然知道我这人记过忘善、睚眦必报,人若伤我,我必要让人也尝尝我所遭之痛。”
她顿了一下,又道:“前世国师害我至死,此生若不能亲手了结他性命,我又如何放得下。”
厉青凝缓缓合起了眼,知道鲜钰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好让自己软了心肠,容她进去。
可是即便知晓鲜钰本就意在如此,她还是摇摆了,毕竟她有愧。
“不能亲手了结他的性命,我又如何放得下。”鲜钰复而又一字一顿道。
厉青凝睁开了双眸,冷声道:“那你要如何。”
“我要殿下在这天师台外等着我出来。”鲜钰得寸进尺道。
“不可。”厉青凝几近将一口皓齿咬碎了。
鲜钰轻笑了一声,退一步道:“那便一同去会会那国师,我如此让步,殿下也该肯了。”
是啊,让步,分明是顺着竿往上爬,爬到顶了又稍稍退了半寸。
厉青凝恨不得将人拴起来,这一回真真要拴,绝不能开玩笑了。
这算什么让步,说来说去,分明越说越回去了。
她浑身冷得像是刚从冰窟里走出来的一样,心乱作一团,就连双眼所视也不甚清明了。
可偏偏鲜钰还在笑着,笑得甚是得意,落在周围的人眼里,却成狂妄了。
“殿下,你说这样可好。”鲜钰见厉青凝不答,又问了一句。
厉青凝沉默着,她过不去自己那道槛。
仍旧会怕,怕鲜钰又同前世那般,是为了她才丢了命。
她心有愧,是弥补不回来的愧。
周遭的人皆未说话,就等长公主给出一个命令来。
天师台里已是腥红一片,像是布满了毒瘴一般,一眼望去雾蒙蒙的,看什么都看得不大清楚。
只不过这天师台里的毒瘴又与别处的不同,是血红的。
那朱红的大门里,数具白骨倒在地上,而在那血雾之中,还能看见那一丝丝如游鱼般钻来钻去的魂灵来。
而在那观台之上,竹屋的门依旧紧闭着,谁也不知道国师究竟在里边做些什么。
鲜钰等着厉青凝回答,可她心里又清楚,不管厉青凝点不点头,她都是要闯进去的。
她只是想要厉青凝给个说法罢了,给个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的说法。
她偏激,她不讲理,她知道一个人独活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