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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平时，老张氏提起李氏只生了三个女儿，没能生出个儿子，李氏早就羞愧不已地低下头，弯下腰了。但是现在唐招娣被唐玉推倒在地，生死未卜，李氏作为母亲，怎么可能被老张氏几句话就打发！
    老张氏见李氏还敢对着她瞪，原本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愧疚，但是这会儿那点子愧疚没有了！
    老张氏一张嘴顿时骂骂咧咧起来，“要我个老婆子说，这事就得怪娇娇！一个姑娘家，眼皮子咋那么浅，居然去偷吃樱桃！家里是少她一口吃的，还是咋的！还有老三，只带那么一点樱桃回来干啥！老三媳妇也有错，干啥不一次把那些樱桃给分了，还放在那儿干啥！”
    顾明卿嘴角一撇，她如今也算是见识到老张氏推卸责任的本事了，说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一个，那就是唐招娣出事跟唐玉没关系。
    唐立孝和赵氏哪里能容得老张氏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唐娇娇身上，唐立孝一个大男人不好跟老张氏呛声，赵氏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赵氏眉毛挑得高高的，眼底满是讽刺，单薄的嘴唇向上一掀，“娇娇嘴馋拿几个樱桃吃咋了？那是三房的东西，三弟妹还没说啥，玉儿凭啥插手？我家娇娇总共才拿了多少？谁有玉儿偷拿的多？
    玉儿虽说年纪跟娇娇差不多，但到底是当长辈的吧。她一个长辈倒是有脸跟我家娇娇动手，我家娇娇再咋样，动手还记得分寸，哪里跟玉儿似的。你们看看，我家娇娇都被玉儿打成啥样了！”
    赵氏说着，将唐娇娇的袖子向上一撩，只见唐娇娇的较为白嫩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还有不少抓伤。
    乍一看，唐娇娇的伤势是有些恐怖。
    唐立孝和赵氏看着唐娇娇胳膊上的伤，眼眶一红，他们当父母的还没对女儿下过这样的狠手呢！唐玉真是太狠了！
    老张氏一噎，“玉儿也被娇娇打了，你们咋不说！”
    唐娇娇被唐玉打得头发凌乱散开，衣襟都有些不整，听到老张氏的话，她再也忍不住地直接痛哭出来，“我呸！我打她？我跟她年纪是差不多，但唐玉啥活也不用做，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她身子比我可强多了！
    我不就拿了几颗樱桃吃，咋了！就是要骂，也只有三叔和三婶有资格！她唐玉算啥！上来就狠狠对着我的背打了一巴掌，接着就在那骂我！她唐玉有啥资格！她真当那樱桃是她的不成？那是三叔三婶的！”
    唐娇娇越想越气，又想到老张氏竟然要将所有的事都推到她身上，被打的怒火，再加上被委屈的心酸，她把以前藏在心里不敢说的话，这会儿子是全都一股脑地往外冒！
    “谁下手有唐玉狠啊！不信你们就看看唐玉身上，肯定没多少伤！每次唐玉动手都是往死里下手，她动手推三妹劲儿，我看着都心里发抖！你们要是不信我的话，就问问四妹！她可是看得真真的！”
    唐栓皱着眉头，在床沿上敲了敲烟杆，不悦道，“玉儿是你姑姑！你咋能连名带姓地喊！”
    唐娇娇抿着唇不说话。
    唐来娣讨厌唐娇娇，但是她更讨厌唐玉！
    唐来娣恨恨道，“就是姑姑推的三姐，她明明看到三姐了，但还是拼命用力地推三姐！三姐要是死了，就是被她害死的！”
    “不是我！不是我！”唐玉从李氏的后背探出脑袋，尖着声反驳，“要怪就怪唐招娣，谁让她自己凑上来的！我那一推压根儿没事！是唐招娣自己倒霉，后脑勺撞到了石头上！反正不关我的事！”
    这一次，就连一直沉默的唐立忠也愤愤看向唐玉。唐玉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唐招娣就是死了，那也得怪唐招娣她自己的命不好。
    如此凉薄自私的人，顾明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老张氏十分赞同唐玉的话，一脸理所当然，“玉儿说的没错！这一切就是招娣自找的！她傻不傻啊？自己凑上去干啥？反正招娣就是出事，也跟玉儿没关系！”
    唐瑾睿听到这里，也不禁动了火，声音下沉了几分，含着几分不怒自威，“祖母这话未免太过了！难道对杀人犯，不该处置责罚，而该去怪被杀的人自己活该倒霉不成？大晋朝没这样的律例规矩！”
    李氏再次恸哭哀嚎，“我的招娣啊！我的招娣啊！你要是去了，我这个当娘的该咋办啊！我陪你一起去了的好!“
    老张氏板着脸，“李氏你要死就死！你死了，我立马重新给老大娶个能生儿子的媳妇！还有你们一个个想干啥，还没说招娣一定死的，你们一个个地就恨不得盯死玉儿，非要玉儿抵命不成！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没良心的，要活活逼死我个老婆子啊！”
    “闭嘴！”
    戴郎中忍无可忍地冲着老张氏怒吼，老张氏的声音听得他烦心！
    随着“闭嘴”两个字话落，戴郎中也完成了他包扎的最后一步，然后又问唐家人要了纸笔，开了药方，“人暂时是没事了。不过失血较多，需要好好休养，平时多给她补补，像是红枣，黑芝麻，猪肝猪脏这些可以多吃吃。”
    唐立忠和李氏在听到唐招娣没事的消息后，不禁喜极而泣，李氏的双腿险些站立不稳，差点直接瘫在地上。
    老张氏听到唐招娣没事，也不禁松了口气，她再咋样也没想过让亲孙女死，还有唐招娣要是死了，唐玉怕是真的就成了杀人凶手，这不说要被送到官府，就是唐玉一辈子的名声也毁了。
    戴郎中将药方递给唐立忠，后者接过药方后，想要给戴郎中诊费，但是他浑身摸了个遍，只摸出三个铜板，瞧着实在是寒碜。
    唐栓的脸也红了，吩咐老张氏，“去取一两银子给戴郎中。”
    “老头子，你疯了吧！一两银子啊！你知不知道——”要老张氏出钱，那等于是在挖老张氏的肉！
    唐栓横了眼老张氏，“你给我闭嘴！我让你去拿银子！”
    平时老张氏敢跟唐栓顶着干，但是当唐栓真正发火，老张氏就不敢了，闷闷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取了一两银子回来交给戴郎中。
    戴郎中收下银子后，对着唐栓淡淡说了一句，“孙女再咋样也是你的后人，别不把孙女当人看，你家里还有两个读书人呢。”
    戴郎中对唐家的作风都有些无语了，太过了，平时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如今竟差点闹出人命。戴郎中这么一个从来不插手别人家闲事的人，都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唐栓脸一僵，但还是硬生生扯出一抹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顾明卿觉得，要说用什么词来形容唐栓脸上的笑容，没有比“僵尸的微笑”，来得更恰当了。
    “戴郎中说的很是，平时是我没咋管我家老婆子，还有玉儿。我念着玉儿是老来女，所以难免偏疼了几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管玉儿，绝对不会再让她无法无天。”
    顾明卿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这话说的可真是好听，实际上说了等于没说，管唐玉？怎么个管法？唐栓这话就是用来堵戴郎中的，为了防止戴郎中出去说什么不该说的，坏了唐玉的名声。
    顾明卿能想到的，戴郎中自然也想到了，他只是深深看了眼唐栓便离开了，唐家的家务事，他不想掺和，他只是一个郎中。
    戴郎中离开后，唐来娣才问，“爷爷，姑姑差点害死我三姐，这事该咋算？难道姑姑啥罚都不用受不成？”
    老张氏抬手就要打唐来娣，“你个小贱人，你咋非要盯着你姑姑，你的心咋就那么狠！”
    李氏上前一把抱住唐来娣，将她护在怀里，而她的背则直面着老张氏的巴掌。
    老张氏的那一巴掌到底是没有落下，唐栓一把握住老张氏的手腕，狠狠一甩，老张氏被甩出好几步。
    预想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李氏偷偷转身看了眼老张氏，见没了危险，这才含着泪看向唐立忠，嘴唇翕动，“当家的——”
    李氏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跟唐立忠说，嘴上虽未说出口，但她要说的话已经全在那一双含泪的眼睛里。
    唐立忠看着李氏落泪委屈的样子，别过头，看到的是唐招娣一脸苍白，头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几乎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他的心再次狠狠一痛。
    唐立忠闭上眼，再次正睁开时，眼底是一片坚定，他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好像这样能给予他力量和勇气，“爹，招娣这次差点被玉儿害死，我——我是招娣的亲爹，我得给我女儿讨个公道。”
    顾明卿挑挑眉，望向唐立忠的眼里隐隐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照唐立忠的性子，会继续一言不发下去，难得他还有一点为人父的担当啊。
    老张氏怒了，又想到她方才被唐栓当着一家人狠狠落了脸，种种愤怒火气交织在一起，唐立忠正好冒出来，促使她将火气都对准了冒头的唐立忠，“唐立忠你说啥！你真是大了，越来越有出息了啊！你这是要逼死你妹妹啊！
    戴郎中不是说了，唐招娣没事，她都没事了，你还针对玉儿！你说说你的良心都去哪儿了！是不是都被狗给吃了！”
    唐立忠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老张氏的怒骂指责下，渐渐消散，与老张氏的对视的双眼也不禁缓缓低下，再次成了之前懦弱胆小的唐立忠。
    李氏失望大喊，“当家的！”
    老张氏无不得意，“老大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心疼妹妹。”
    唐瑾睿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越皱越紧，眉眼间皱起的深深的折痕几乎能夹死苍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姑姑做错事，爷爷难道就真的不打算惩罚她？其实不止姑姑，二妹和四妹也一样有错，不过错最多最大的还是姑姑。”
    老张氏现在腻味透了别人非要坚持惩罚唐玉的话，闻言，想也不想道，“你给老婆子我闭嘴！你说说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啥狗肚子了！你爷和我要做啥决定，轮得到你插嘴啊！闭嘴！”
    唐瑾睿气得面色通红。
    顾明卿水眸一暗，之前唐栓和老张氏偏心，唐立忠懦弱，唐招娣委屈，她都只是静静看着。顾明卿真的没有那么多的好心，来“关心”这些所谓的亲人。
    唐招娣是挺可怜委屈，但是连她的亲爹亲娘都不敢为她讨公道，外人又能做什么？
    不过顾明卿不能允许别人“欺负”唐瑾睿！唐瑾睿是她顾明卿的相公，轮不到什么阿猫阿狗来教训呵斥!
    顾明卿嘴角高高向上扬起，水眸里划过一丝暗光，声音轻柔宛如春日柳絮，说出的话语却令人无端心惊，“相公，你说的很有道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像是盗贼什么，要是被送到衙门，打几十板子也是轻的。”
    知晓顾明卿在说什么的唐栓，老张氏和唐立义立即提起了心，他们可不会忘记顾明卿手中有所谓的罪证，那就是把柄！
    唐立义当即开口，“爹，娘，瑾睿媳妇说的很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玉儿做错了，就该受罚。”
    唐玉不可置信道，“四哥，你疯了！”
    老张氏沉着脸，不敢再多说啥，她实在是怕了顾明卿，好像真的没啥是顾明卿干不出来的。
    唐栓的面色同样阴沉，看了看老来女，又看了看唐立义，心中的天平当即倾斜到唐立义身上，“玉儿有错，该罚！就罚她打手心十下。娇娇和来娣两个——这三天家里的活儿，全归她们做。”
    这个处置勉强还算是公平。唐玉只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从小到大，她就没挨过打。
    顾明卿再次幽幽开口，“太公公真是处置公道啊。不过姑姑的板子该谁打呢？要是太婆婆动手，未免有偏袒的嫌疑。不如这样好了，就让四妹动手。四妹是三妹的亲妹妹，二来四妹年纪小，她再用力，又能有多少力气。”
    唐来娣眼睛一亮，忙道，“好！就由我打！”
    老张氏和唐玉都不同意，又开始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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