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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告诫自己,一边深呼吸,持续了十来分钟,终于把心里快要爆发的火山平息了下去,冷静地重新回到郝心宜身边,直入主题问她:“你欠了多少钱?”
她盯着郝心宜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鬼魅一般,郝心宜看得心里直打寒颤,心里那点嚣张的气焰全没了,哆哆嗦嗦地说:“陆陆续续还了一些,还剩八百五十万……”
一个星期以前,罗世森知道了郝心宜生的儿子不是罗家的血脉,大发雷霆,把郝心宜连同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一同扔出了罗家。
郝心宜身无分文被撵出来,孩子他亲爹——她养的那个小白脸,一看郝心宜失了势,立马翻脸不认人了,把郝心宜买在他名下的房子、车子全卖了,自己躲到外省避风头。
郝心宜走投无路,又欠了高.利.贷一笔巨款,虽然已经在罗世森那里骗了不少钱出来还债,可是她债台高筑,如果没法一次性还清的话,高.利.贷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郝心宜借的本金是300万,她自己断断续续已经还了四百多万进去,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现在债额已经累计了八百五十万了,她一身的伤,都是被要债的人给打出来的。
“阿令,你帮帮妈妈吧……”郝心宜躺在病床上痛哭流涕,“那些人说了,我再不还债,他们就把我卖到东南亚的妓.院去,罗一慕那么有钱,□□百万对你来说不就是毛毛雨么?难道你就眼睁睁看妈妈去东南亚当最下贱的妓.女么?”
简令听笑了,眼神刺骨,讽刺道:“你现在不是么?”
郝心宜哭声骤停,愤然,“你怎么能这么羞辱我?我是你妈妈!”
又来了。
简令头疼。
这是一句魔咒。
“我是你妈妈”。
好像说出这句话,简令就得为郝心宜做任何事,因为郝心宜把简令生了出来,所以简令对她所有的言听计从都是应该的。
简令漠然站在病床边,看向郝心宜的眼睛里有点怆然。
“你还知道你是我妈妈。”简令的笑又苦又涩,“我还没断奶你就抛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我饿着肚子哇哇大哭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打掉门牙满口流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初中时第一次来例假,裤子上沾满了血被人嘲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郝心宜,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植物,不用人养活,只要在地上撒一棵种子就能自己长成参天大树?”
“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么?”
这些话,简令说出来,早就连心痛都不会了。
她心里属于母亲的那一个位置早被填满了钢筋水泥混凝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如今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恶心郝心宜。
简令一连串的问句让郝心宜哑口无言,她只能缩缩脖子,没有底气地嘟囔:“不管怎么说,女儿赡养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
“难道母亲抚养女儿就不是天经地义?”简令反讽地讥笑。
郝心宜的表情恶毒起来,“所以你是打定了主意眼看着你妈进火坑也见死不救?”
“不是见死不救,是无能为力。”简令疲惫地坐在郝心宜的病床床沿上,捏着自己的鼻梁,“我和罗一慕已经不不在一起了,她现在恨死了我,所以你也别惦记着她的钱。”
“怎么可能?”郝心宜蔑笑,“你别拿话来诓我,罗一慕被你迷得跟着了魔似的,她舍得不要你?鬼才信。”
“怎么舍不得?我是你的女儿,你会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么?就罗一慕那个冷淡的性子,怎么满足得了我,没几天我就腻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在一个女人身上吊死,我亏不亏啊?”简令笑得更讽刺,“我以为你比我更了解这种感觉。”
郝心宜当然知道,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新鲜,追求刺激,要不也不会沉迷赌.博。
简令的性格跟郝心宜是很像的,从前简令的那些勾三搭四的事迹郝心宜是知道的,并且相当以此为豪,心想不愧是她郝心宜的女儿,手段高明,玩弄几个人不就跟玩儿似的么。
可是像罗一慕这样的天之骄子,郝心宜见的多了,这种人高傲,矜贵,眼里容不得背叛,更不能容忍有人胆敢玩弄她的感情。
“不会吧,你真被她抓到了把柄?”郝心宜有点动摇了。
“捉奸在床,我光着身子被她从床上揪出来的。”简令为了让郝心宜相信,添油加醋,“当时她的脸都绿了,差点没当场把我那小姘头的肠子踹出来。”
“哎,可惜了,阿令你也太不小心,白白断送了一棵摇钱树。”郝心宜懊悔不已。
“所以我没钱帮你还债。”
“不是还有你父亲的房子么?”郝心宜仍不死心,“阿令,你救救妈妈,就这一回!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简令低头,与她对视了几分钟。
她眼里一点悔恨的意思都没有,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今天是小年夜。”简令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说:“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个小年夜是和你一起度过的。”
可郝心宜一点都不在乎。
简令忽然想,如果是父亲还在世,他会怎么做?
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卖房,替郝心宜还债。
“郝心宜,我现在所有的收入来源只有那一间网吧,把房子卖了,我的营生也断了,你让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