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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冰心没接水, 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起身离开了。
薛凤端着水杯,挠头看张旭。
张旭没说什么, 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他们都觉得气球的事情只是个恶作剧,但是“贺冰心杀过人”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脚, 一夜间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后来张旭想起来去找那个送气球的小女孩,一问当时被提到的女病人, 人家家里根本就没有女儿,更别说给贺冰心送什么气球了。
薛凤走到张旭旁边坐下,从兜里掏出来那张旧报纸展开,上面有贺冰心举着编号的留档照片。
黑白的, 在岁月里泛了黄,正面侧面一共两张。单纯从五官上讲,照片里的男孩和现在的贺冰心差别不大,漂亮的五官,精致的脸型,稍有些凌乱的长发。
只是照片中的男孩虽然惊慌憔悴,但至少还有一种盎然的生机。
贺冰心就不一样了,他依旧苍白纤瘦,那双眼睛却结了一张网,让人看不穿。之前只是若隐若现的一层,这两天似乎织成了一层不透明的硬壳,看着像是疲倦,又让人忍不住地觉得遥远。
薛凤用手指蹭过那些字母,低落地看张旭,小声说:“这上面说他这是严重刑事案件,仲裁待审的时候关押了十几天,但他是防卫,没判刑,应该……不能算是杀人罪吧?”
张旭的心情也不好:“你以为别人会听你说这些吗?他们想听的不是他为什么杀人,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被定了罪。”
“那他们是想干什么?”薛凤不明白。
张旭接过他手里的旧报纸:“他们只是想说话而已,想看自己只用语言就能摧毁一个人。”
“谁他/妈把这种几百年前的事翻出来的,”薛凤咬牙切齿地说:“别让我找到这个傻/逼!”
贺冰心走到主任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王浩正在整理文档,看见贺冰心,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文件夹里。
“冰心,脸色不太好啊,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王浩和蔼地笑着,破天荒地倒了一杯水递给贺冰心。
贺冰心不明白怎么人人都想让他喝水,随手接过来放在桌角上:“没有,都在按计划进行。”
“你事情多时间紧,我就直说了,”王浩自己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你知道原本院里对你的职称就有点争议,当然我非常认可你的能力,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这方面的压力有些大。”
贺冰心很平静地听着,开口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过多起伏,甚至有一丝习以为常的冷淡:“我要降职称吗?”
“啊那不会,你又没犯什么错。”王浩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可能你暂时把主要精力放在临床上,更合适一些。课题那边,让徐志远来负责,是不是比较妥当?”
“我没问题,”贺冰心对于课题并没有过多的占有意识,他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我退出。”
王浩想不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贺冰心居然丝毫没有纠缠,脸上带了一些歉意:“冰心啊,希望你理解我,我知道你的科研做得很好。但是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是社会人了,哪怕是学术上的事情,也绝不会只涉及到学术。”
“我知道。”贺冰心简单地回答了,“还有其他事情吗?”
王浩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呀?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冰心走出办公室,徐志远就在门口等着,看见贺冰心出来,点头哈腰地说:“贺老师,王主任叫我过来的。”
贺冰心微微一点头,错身走过去了。
“听说那个贺冰心杀人了?”一个秃顶男人站在科室办公室门口,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
贺冰心认得他,前几天这个男人跑过来死缠烂打让他救救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本来就有中重度脑瘫,又碰上事故,造成了颅内损伤,省内的医院都问遍了,没人敢动。
贺冰心已经做了方案,手术就安排在明天。
梁欢正从屋子里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来人:“您找贺医生有事儿吗?”
男人拨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哼声哼气的:“喃不让他给喃儿动手术了,他不是好人!”
贺冰心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贺医生怎么不是好人?不是你们求着贺医生上台子的吗?”梁欢这两天没少碰见跑来瞎打听的,气不大顺。
“小丫头你怎么讲话呢!”秃顶男人一下就火了,“谁找个杀人的做手术?医生是救命的又不是要命的!”
他的论调贺冰心很熟悉。
类似的言论几乎跟了他十年。
“那么用功干嘛?是想赎罪吗?”
“手上沾着命,多晦气!”
“防卫?谁知道是他防卫还是被害人防卫?死人又不会说话。”
“要是他又想杀人了怎么办?杀人这种事不是上瘾吗?那么多连环凶手!”
“我看他当医生,没准儿就是为了享受鲜血带来的快/感!”
“杀人犯!变/态!!”
……
贺冰心平静地走过去,对男人说:“这个医院,除了我,没人可以做这个手术。”
“什么意思?就你是医生,别人不是医生?!”男人显然不信,努着嘴,咄咄逼人。
“你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来这家医院吗?”贺冰心的眼睛淡淡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