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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景看得郁九歌微微蹙眉,心中对不知到了赤界何处的凌夜更加担忧。
不及多想,突然“砰砰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抬眸一看,夜色下,前方赤红的瘴气里,有几头小山般的庞然大物正循着血气飞奔而来,看其体态,应是生活在赤界中心的妖精。
这些妖精体型过于庞大,每踏出一步,皆震得地面不断颤动。
树木山石在这震动间悉数倒塌,瘴气更是被妖精带起的劲风刮得没了形,张牙舞爪四散开来,显得极其混乱。间或有咆哮响起,声浪直冲云霄,更显这些妖精的凶悍。
郁九歌看了会儿,抬脚上前,持天子剑主动迎了过去。
凡间向来流传“有夏服天命”之说,故统治国家的帝皇也称天子。
天子,上达天听,下至子民,“明明天子,令闻不已”。
在修者们看来,能成为一地之主、一城之主的,无不是有气运之人。而能坐拥江山万里,号令天下自封天子者,更是紫微加身,乃大气运中的大气运,纵使他们这些寻仙问道脱离尘世的,也轻易不敢招惹。
所以即使是修者,也只有帝君之境,而没有天子之境。从没有哪个修者,敢放话说自己乃上天之子。
敢说的,不等其余修者围殴,自己就要被上天降下神雷,劈个魂飞魄散。
可郁九歌敢。
他不仅敢,他还把“天子”给他的剑命名——
尽管此剑乃神物,世间罕有,但到底是把剑,再有神性,也非人。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郁九歌此举都是在挑衅上天,完全不把上天放在眼里。这样的挑衅,换作旁人,甭管是至尊还是什么,早要死个千八百次。
然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郁九歌不仅没被劈,相反的,他还稳稳当当活到现在,继续用着他的天子剑,足见上天对他的厚爱,亲儿子都不足以说明他的气运。
也正因如此,封尊多年的江晚楼和重天阙才对这么个后起之秀颇为忌惮。
试想,一个天资过人,又有比天子更加深厚的气运之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至尊,倘若放任他继续修炼下去,他迟早会突破至尊,晋升到所有修者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到那时,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制得住他?连至尊都得给他磕头!
原本江晚楼和重天阙打算得很好,先让郁九歌中了女儿吟,用情毒来控制住他,之后他们两尊联手,不说杀了他,至少也能让他重伤,休养个七八十来年不在话下。
事实证明,他们的计划堪称万无一失,郁九歌果然重伤,甚至是直接濒死。
可万万没想到,他重伤后逃进玉关洞天里,导致少君之争争出个少君不止,还争出了个新尊。
且这新尊十分诡异地二话不说就站到郁九歌身边,摆明了和他关系好得不能再好的样子,这叫江晚楼如何把计划继续进行下去?又圣尊瞧着没受半点伤的样子,江晚楼只能暂时放弃,与重天阙各自打道回府。
有这样的前提在,此次赤凰山七界开到现在,也没能见到邪魔两尊的影子,可见他们是真的没来。
由此,郁九歌猜测,应当是云中岛和朝尊崖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他二人再想杀他,也不会放任极有可能会出现异常的赤凰翎羽不管。
毕竟除赤凰翎羽外,不夜星落和世西日轮根本没有准确的出世时间,想要找,全凭运气。
郁九歌想,不知他和凌夜加在一起的气运,可足够在短时间内找齐最后两样神物。
凌夜的白头仙,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她迟早有天会被耗尽精气,早早故去。
恰此时,脚下地动,身边山摇,妖精带来的动静愈发强烈,郁九歌不由敛了思绪,看向已经离得极近的妖精。
此处无光,他却也能看得清楚,这些妖精个个都奇丑无比,堪称天花乱坠。更为奇葩的是,它们各自都丑得各有特色,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诚然,这些妖精不管是美是丑,都注定要成为郁九歌剑下亡魂。
手中天子剑微动,暗夜中霎时清光微闪,他极轻巧地挽出朵剑花。空着的左手负后,右手则持剑在前,他往前一踏,朝当先一头妖精斩去。
凌夜不让他进赤界,是为他好。
那么他就守在这界外,尽可能地引妖精出来,免她在对付毒瘴的时候,还要再为妖精受累。
……
另一边。
心知时间不等人,凌夜一路疾走,何处毒瘴最多最重,颜色最浓最深,她就往何处去,完全与凰族那位帝君背道而驰,偏差极大。
古籍上记载,那位帝君虽并不记得路,但他记住了他是往毒瘴最为淡薄的角落走,然后走着走着,就撞见了赤凰翎羽。
凌夜却反其道而行,没有半分犹豫。
越往前走,赤红越深,以凌夜的目力都有些难以视物。好在每每碰到妖精,都有郁九歌给的银铃先行示警,她也没想着动手浪费时间,直接绕路避开。
就这样,走了大半夜,天色将明不明之时,她终于停下。
黎明时分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举目望去,周遭赤红仿佛被这暗色渲染,也跟着变得极为暗淡。
凌夜站在这暗淡之中,全身上下都没动,唯独眼里的子时火无声燃烧起来,如墨夜色缓缓晕开,比环绕在周围的暗色更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