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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一个受了伤的小孩跌跌撞撞地冲他跑来,哀求又可怜地喊他哥哥的时候,他没忍心下手。
结果可想而知。
他因着那一声哥哥,险些被一刀穿心。
……小暴君也想这样吗?
喊他砚之,喊他哥哥,一步步卸下他的防备,好在紧要关头,给他致命一击?
过于阴冷的回忆在脑海里翻涌,沉砚呼吸沉重了几分,无法控制地抬起手,悬空搭在谢容毫无防备的颈脖上。
那么脆弱,那么纤细,只消轻轻一折,这威胁就再不存在了。
沉砚指尖绷紧,绷得太用力,反而有些颤抖,丝缕杀意在指尖流泻。
他在犹豫不定。
谢容倒不知这许多。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动了动,不小心将大氅扯开了些,冷风嗖的钻进来,他立刻一哆嗦,下意识就往沉砚怀里蜷了蜷,闭着眼嘀咕:“好冷哦……”
声音柔软绵绵,猫儿叫似的。
沉砚倏然卸去了指尖的力气。
他的手落下来,指腹在谢容颈间大动脉上轻柔地摩挲了一下,方抬手在谢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公子,这里冷,回宫歇息吧……是喊御銮来,还是……?”
沉砚话音未落,谢容朦朦胧胧半睁开眼,毫不犹豫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不要御銮,要哥哥抱。”
眼前的小暴君,没了清醒时的沉稳,像是回到了数月前。
……看起来是真的醉得不轻。
谢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生死关头徘徊了几个来回,感受到沉砚没动,便闭着眼又黏黏糊糊地喊了声哥哥,声调委屈地要命。
“好冷啊这里……”
沉砚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眸底浅淡的杀意就消散了个干净。
他稳稳将谢容抱起来,用大氅将谢容包裹了个结实。
白绒绒的领子围在谢容脸侧,衬得他整张脸更显清瘦,没点儿肉,白里透着粉。
乖巧又温顺。
算了。
他就从没见这么蠢的小暴君。
想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的。
沉砚淡淡地想,若是以后……再动手也不迟。
大概是被谢容特意吩咐过,回寝宫的一路上,沉砚都没见着宫人,甚至连梁庸平都见不到影。
沉砚将人放到床榻上,刚一松手,谢容又温温吞吞地黏了过来,抱着他手臂不肯撒手。
沉砚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听着呼吸绵长,都要以为这人在装傻了。
沉砚毫不留情地抽手起身,看着谢容没了倚靠,茫然地倒在绵软的被子,发出不满地哼唧声。
看了一会,才半蹲下身,给谢容脱了鞋袜,将沾满寒意的大氅丢到一旁,迟疑了一下,又替谢容褪了外衣,抽掉了束发的玉簪。
做完这一切,他才拎猫儿似的,将谢容塞进了被窝里。
大概是察觉到“哥哥”要走,谢容睡梦中都不安稳,哼哼唧唧地念:“哥哥……”
两只手从被窝里钻出来,摸摸索索的,看起来傻得要命。
沉砚轻哂,心说他要是会画画,现在就该找张纸将小暴君这傻气模样画下来,明天给小暴君看看。
准要恼羞成怒。
他将那两只不安分的手捉住,正准备塞进被窝里。
谢容却惺忪着睁了眼:“哥哥……”
没完没了的哥哥。
沉砚问:“怎么了?”
“……你今晚没有摸摸头,也没有说晚安。”
声音低低哑哑的,委屈几乎要随着眼底波光翻涌出来冒泡泡了。
沉砚:“……”
沉砚将那两只手塞进被窝里,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小暴君的脑袋:“陛下晚安。”
小暴君被他拍地唔了一声,缩了缩脑袋。
然后又锲而不舍地再次将两条手臂伸了出来:“……还没抱抱。”
沉砚:“……”
没完没了的小暴君。
酒陪着喝了,人给抱回来了,脑袋摸完了,再……再抱一下。
也行吧。
沉砚耐着性子俯下身,克制温和地拍了拍谢容的肩:“行……”
“了”字还没说出口,他忽然嗅见一股格外浓烈的香气,从小暴君枕边迸发出来。
他反应极快,立刻察觉不对,屏住了呼吸,可是已经迟了。
身体陡然变得沉重起来,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倒在了谢容身上。
意识飞快陷入模糊,沉砚咬牙,勉强睁眼,可却连咬咬舌尖保持清醒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好,好极了。
这是他彻底失去意识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句话。
谢容被沉砚闷头倒下压得闷哼一声,微微眯了眯眼,再睁开时,那水汪汪的醉意便浅淡了许多。
他环住了沉砚的脖子,压制了对方微弱的挣扎,片刻后,等沉砚彻底没了动静了,才偏过头吐出一口浊气。
对不起呀。
谢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吃力地推开身上沉甸甸的大男人,爬起身来,伸手在床榻边戳了几下。
榻边弹出来一个暗匣。
暗匣里装着一只眼熟的锦盒。
谢容深吸一口气,将锦盒取出来打开,那漂亮精致的金链子便映入眼帘。
天气冷,金链子冰凉冰凉的。
谢容想起沉砚替他捂手的模样,抿了抿唇,将金链子捡出来,捂在怀里片刻,直到那一端扣着的大金环染上了他的体温,变得温热起来,才吧嗒一声轻轻解开锁扣。